三人围着火堆分别坐下,一时无言,尽显尴尬。
木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反而不习惯了。以飞雪的性格来讲,她本就不是一个恭默守静的人。在藏剑庄的时候,经常纠缠着庄中的师兄弟给她讲一些江湖英雄传奇故事,而且还喜欢追根溯源,每次都把师兄弟们给逼问得无法作答方才罢休。
一个喜欢聒噪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一切都不是那么自然。她拨弄着手指,一会看看愁云,一会又看看冷南遮。当她看愁云的时候,眼神里总期盼着愁云能化解此时的尴尬。然而愁云自从五年前那次遭遇后变得沉静寡言,不喜欢多嘴多舌。她又朝冷南遮望望,一时无措,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这时柴火烧得很旺,噼啪一声,一个火腥在火堆里炸开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冷南遮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怎么都成木头人了,刚才不是还又打又闹的,怎么我一来,连句话都不说了。”他朝愁云看看,再朝飞雪望望,接着又道,“是不是嫌我这个老头子在这碍眼啊,如果是嫌我碍眼的话,那我现在就走。”说完他做了个准备离开的姿势。
飞雪见机一把拉住冷南遮,安抚他坐下,说道:“我们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赶你走啊。刚才还和愁云哥哥商量着明天去排火教寻你来着呢。”然后给愁云递了个眼神,愁云默认般的点了点头。
他们刚才在门口说的话,冷南遮全听在耳里。这时候他却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问道:“你们上排火教寻我,寻我做甚?”
飞雪嘟着嘴娇嗔道:“你不都听见了吗?”
“我都听见了,哈哈哈,我听见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听见......”冷南遮双手扯了扯耳珠说道。
“冷神医你就说说嘛,愁云的容貌还能恢复吗?”飞雪撒娇般地问道。
愁云拿起一旁一口煮茶用的小鼎,把他在秋池潭悬崖上采来的雪水倒在鼎锅里放在火堆上煮,又抽身去一旁的桌案上端来茶具......
冷南遮沉思半响,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飞雪的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夸起愁云泡茶的功夫。
“愁云这几年跟着护大侠学到不少真功夫,连泡茶的功力都长进了不少。当初他连品茶都不会,现在也知道秋池潭悬崖上的雪水用来泡茶是上佳的。”冷南遮说着便自顾自的陶醉起来,似乎一缕茶的清香刚从鼻尖掠过。
“冷神医,你就别打岔了。说说嘛,我们明天去排火教找你也就为了这事,正好你来了,就不劳我们明天在跑一趟了。”飞雪央求般的说道。
冷南遮心里知道,飞雪问出的这个问题他并不好回答。如果直接说愁云的容貌没法恢复的话,不免会断了飞雪的念头,但是他不想再看到飞雪失望沮丧的眼神。如果说可以治的话,这的确难治,想想愁云要经受的磨难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他不忍心愁云再经受这样的考验。他刚才躲在松林后面看见这小两口情深意切,实在又不忍心让飞雪整日面对这冷冰冰的铁面具。
他想了想,半响才缓缓说道:“治是可以治的,不过很难。”
飞雪一听,双眸一亮,似乎从冷神医的头上看到一缕曙光,这道曙光实在太过耀眼明亮,身子不经意般朝冷南遮靠了靠,“快说,怎么个治法?”
冷南遮朝愁云瞥了一眼,只见愁云轻轻的抬了一下头,然后轻微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首认真煮起茶来。冷南遮收回聚在愁云身上的目光,说道:“治疗的过程相当痛苦,一点也不比他在五年前所受的痛苦少,甚至......”冷南遮神色黯淡下来,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甚至如何?”飞雪急切的问道,或许是她太希望听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了。
“甚至比那更痛苦。”
“什么?比那还痛苦,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飞雪秀眉一紧,大声说道。
“目前还没有。”冷南遮摇了摇头,“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法子,用此法子前先要用冰针将愁云脸上的肉全部挑烂,然后让生长在长白山天池的雪蚁把脸上的烂肉全部噬咬掉。当烂肉除尽后,再从别的地方割下一块肉进行植皮。这个过程是十分的凶险漫长和痛苦,光是被雪蚁噬咬的这个阶段几乎都没人能挺得过来。”
飞雪听完冷神医这一番描述后瞠目结舌,半响才从唇齿间挤出三个字:“不治了。”
愁云的茶这时已经煮好,冷南遮端起其中一杯茶在鼻尖嗅了嗅,用端茶杯的手向飞雪示意道:“你也尝尝。”然后轻轻呷了一口,一股清香,微涩,甘醇的液体渗入口中,缓缓从喉咙滑下。他微闭着眼睛,回味着这股液体给他带来短暂的如同神仙一般的享受。
飞雪端起茶杯一仰脖子,她手中的茶杯瞬间露出洁白的杯底,然后把杯子往案子上一放,若有心事般的思索起来。
冷南遮和愁云,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冷南遮道:“哪有你这个样子喝茶的,品茗品茗你得品,知道吗?”
“喝个茶还那么多讲究。”飞雪说道。
冷南遮不再理会飞雪,和愁云一起品起茶来,俩人闲聊了一些飞雪觉得枯燥无趣的茶文化。
半响后,冷南遮才说出他此行前来的目的:“少教主命我前来接二位去排火教住些日子。两个小娃娃收拾收拾,明天就和我一起动身吧。”
飞雪不冷不热地道:“他怎么不来,这么大的雪也不怕你老摔着。”飞雪似乎还沉沁在如何给愁云植皮的那段话中。
冷南遮咯咯笑道:“少教主教务繁忙,不便抽身前来。”
飞雪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能抽出三年卧底藏剑庄,却抽不出三天前来秋池潭,明显是没有诚意嘛。”
“随你怎么说,你这个娃儿嘴尖齿利我说不过你。我得去潭边看看我的老朋友去了。”冷南遮长身一立,“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他在潭下受不受得住。”然后几个大步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