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权势代表一切，由不得慕于姝答不答应，不过丞相府上百条人命却因为她一念之间的决定从阎王殿的大门捡了回来。
经过这件事，很多人都变了，其中包括慕天恒。
夜色深深，偶有调皮的虫子在园子里啼叫，白日里开得正艳的花朵也疲倦地收起了引以为豪的花瓣，恹恹地垂着小脑袋，享受着夜的沉寂。
园子里，慕天恒背负着双手静静立在凉亭里，亭栏外流泻进来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泻在他的身上，更显清瘦。
慕于姝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皱眉看着他掩藏在青丝中的几根白发。他老了！
“这一次多谢你救了丞相府。”他缓缓转身，往日锐利的眸子再也没有往日的锐光，这一刻的他只是一个经历大难的苍老男人。
“你用不着谢我，这一次就当做这十五年来你给我们母子落脚地的恩情，从今以后我和娘亲再不欠丞相府什么。”她清冷出声，如水的月光下，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却是这样决绝。
她冷冷转身，甚至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七年来的不闻不问足以让她忘掉他们身上同流的血脉。
她的世界太小，她只要有娘亲就够了！
刚刚走过转廊，正好遇到二夫人，她瘦弱的身影掩映在墙影里。
“娘。”她呐呐出声。
二夫人扯颜笑道：“你一会儿就要走了，娘连夜赶了一个荷包，希望以后能保佑你。”
她白皙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只银色荷包，上面用淡蓝的丝线绣着一个‘安’字，荷包里面塞了香料，淡淡的馨香萦绕在耳边。
慕于姝眼眸微湿：“娘，你决定了么？”
二夫人眼光不由看向不远处凉亭里的那抹身影，脸上的笑和风般温暖：“决定了，等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若是换一个地方可能不会适应呢。”
默默地接过二夫人手中的荷包，慕于姝却只觉得重若千金。这样的结果她早该猜到，在城门口那天就已经预料到了，可惜她还是忍不住藏了一丝侥幸，希望娘亲能跟她走，可是如今这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了。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默默陪了她七年的人，终归还是要离开她了。
她明明如此舍不得，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此去北漠绝对凶险，她不想把娘亲搭上去。
一声破晓，月色渐渐散退，天边开始露出了鱼肚白。
“对……不起。”二夫人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心底的愧疚。
七年来这样的对不起已经有无数次了，慕于姝强牵起一抹笑意，像往常扑在娘亲怀抱里撒娇一般，道：“不用对不起，很多年前女儿救过北漠君主，他此行来就是为了报恩的，说不定女儿这一次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呢。”她表面笑意，心底却是满满的苦涩，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百里煜此行根本不是什么报恩。
“真的吗？”二夫人犹自有些不信。
“我何时骗过娘亲。”慕于姝笑望着二夫人，眼眸遣倦依依，“我不在……记得对自己好点。”
语落，她紧紧握住手心的荷包，决绝转身。平生第一次以丞相府四小姐的身份走了丞相府的大门，却也是最后一次。
丞相府的大门处，熟悉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里，旬戬恭恭敬敬地立在马车一旁，一见到她立即笑意盈盈迎了上来：“慕姑娘，主子让你和他坐同一辆马车。”
原本转向另一辆马车的脚不由转了过来，她眼眸微垂，上了眼前的马车。
马车里面，男人一身黑衣，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他眼眸轻垂像是在假寐，但是手指却习惯性地轻轻敲打着一旁的桌子，一声一声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沉重。
她不由皱眉看着他，原来三年前的少年已经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会给人威压的危险人物。
就像现在，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无端的竟是觉得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压抑。
想到民间的传闻，她的眉越发皱紧。
“你在怕我？”不知何时他睁开了双眸，浅茶色的眸子略显不满地看向她。
微微回神，她勉强笑了笑：“这不是怕，是敬畏。”
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
她缓缓解释：“想到民间对你的传闻，所以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敬畏。”
他的手指依旧是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语气不冷不淡：“说说，都是些什么传闻。”
她不由微愣，她总不能说残忍嗜血，冷酷无情吧！眸子一转，她笑道：“民间传言您有勇有谋，短短三年就成为了北漠最年轻的帝王，更是治国有方让北漠成为了五国中的最大国。”
百里煜嘴角微勾，显然对这样的评价很是满意。
慕于姝刚松下一口气，谁知马车却刚好驶进集市，一大早集市上异常热闹，百姓之间的议论更加热闹。
“张大妈，你也是来买米的？”
“对啊，又要打仗了，得赶紧买点米搁置着。”
“唉，可不是，听说北漠那个大魔头这一次亲自领了五十万大军欲攻打西楚呢，不多说，我也得赶紧买点米回家屯着。”
这……慕于姝小心地看向男人，果不其然一张俊脸异常黑沉。
“大魔头？”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吐出。
直觉不好，慕于姝急急解释道：“都是些市井小民，哪里懂得家国大事，一时口误还请您不要计较。”
“你在为他们求情？”他浅茶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不解，“你认识他们？”
慕于姝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我不想他们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而惹祸上身。”她绝对会相信刚刚若不是自己阻止，这个男人一定会在下一秒让他的人去杀了刚才的两个人。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倒像是在警告：“同情心太过泛滥可不是件好事。”说完便又闭上了眸子。
见他不愿说话了，她也忍不住将眸光落向了窗外，她最重要的人在这个国家，所以她不会放任任何一件可能会为这个国家带来祸端的事情发生。
然她不知道，有些事若是注定了命运就算再怎么避免也阻止不了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