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作为唯一的亮光,头上的红月高高挂起,将万物蒙以狞色。
光线被不知形状的山体遮住,大地上隐约能看到几道走兽的身影,绕是如此也能感觉出此地的荒凉,那是除声色外的另一种气息。
某座不算高的石峰旁,一只斑豹踮着脚尖轻轻走过。
突然,它像触电般伏到地上,紧绷着身体,双眼死死的盯住前方,似发现可怕天敌。
下一刻,它挺身跃起,竟头也不回地逃了,反差之大令人咂舌,所用时间也不过半秒,仿佛前面是什么嗜血残忍的恶魔般。
若此时有修道者在场,定能看出那些附在峰壁上摇摇欲坠的禁制。
禁制好像随时将要崩溃般,时隐时现,颜色也变的越来越深,逐渐摇晃了起来,一丝丝元气随着晃动泄露出去,石峰晃得更是厉害。
“啪!”
随着一声脆响,禁制上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后像点燃了导火索般,沿着峰壁展了开去……
整座山峰开始崩裂,灰尘碎屑从开口被喷射出来,随后……
“嘣~”
来不及掉落的碎石直接气化,巨大的力量将周遭的一切夷为平地,气浪推着尘屑,余波卷至万里。视线内,一团白色的光芒缓缓升起,愈来愈亮,好似生了颗太阳出来。
下一刻,毫无征兆的,闪电密集,地火澎发,空气中各种能量狂乱的暴动着,目标直指爆炸中心。
从之前慵懒静谧的黑色海洋到眼前这杂乱无序的地狱景观,只不过是一息间。
阵阵威压自四方传来,无数道虚影划破长空,朝着那初生的太阳飞去。
空中的太阳闪耀着,光芒将天雷跟地火挡在外头,在它下方是座石坛,除石坛之外的一切早已湮灭,只留下爆炸产生的巨大天坑,及坑内矗立的方寸土地,顶着石坛,就像是擎护太阳的灯塔。
天雷、地火、太阳,整个世界仿佛被蓝、白、红三色割据,贯穿这三者的,是石坛所在的塔峰。
它们之间,那古旧法坛之上,玄奥的金色字符与图案不断交错旋转着,中心是名苍衣青年。他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手指连连点出,每一下都会生成一枚金色光符,漫天的光符盘旋,如同飞转的银河般,煞是好看。
某一刻,青年男子猛地睁开眼,双手结印。
“开!”
那漫天的光符、图案、白光、包括被白光挡住的天雷地火,像被双无形的大手包住般,再动弹不得。
隐形的大手用力一握,目及之处一切元气皆被抽空,那些破空而来的强者纷纷往地上坠,所有存在的能量都被压往石坛,天空瞬间又变回黑暗,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咔嚓!”一声,石坛上的空间裂开了,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
青年人笑了笑,迈步便踏了进去。
这一瞬间,他想起来记忆中那个世界,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冲动率真的兄弟,老不着调的师傅,以及端庄大气的师姐。看到自己回来,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转过身,空间裂缝渐渐收拢,点点金光挥散开来,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浮现,一张张狞猛坚毅的面孔,一道道信任崇拜的目光,以及几抹落寞冷清的背影,画面最后定格到一片尸山血海。
再回不来了吧?他自嘲一笑,空间裂缝犹自缝合着……
“痴儿!给朕停下~”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声音随裂缝同时消失了。
他看不到外面对峙着的强者,也看不到地平线尽头连绵万里的铁骑,更看不到宫殿内那人的歇斯底里。
太阳如约升起,第一丝光明氤氲了炊烟,小楼的主人呆呆望着远方;旷野上,女骑士拔剑出鞘,两方人马轰地撞在一起;天坑中,石坛的争夺战仍在继续着,越来越多强者加入战斗……
生命不息,命运不止,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在忙,而逃出去那人,又会有怎样的境遇呢?
公元1997年,7月,泽川市
“……大雨会持续一到两天,请各位居民尽量不要出行,下面我们留意各地区天气……”
泽川市的上空,一道道闪电在满是乌云的穹顶上传递着,天上天下一片黑暗,弹珠大的雨水机关枪般扫向地面,仿佛要把一切打成筛子。
一道巨大的雷电切下,映得四周亮如白昼,大地也被震得晃了几晃,轰鸣之声久久不绝。
电光闪烁的空中,好像有什么从云层中掉了下来,细看之下,依稀能分辨出是道人影——竟是那破开空间的青年男子。
“咦?”
一个趴在窗台上的小男孩了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后,猛地跳起来。
“妈妈,有人在天上掉下来了~”
“掉掉掉掉你个头!赶紧写作业去!这么大的雷开什么窗!”
手持锅铲的家庭主妇冲进来,“啪”的一声关掉窗,类似的情景发生在不同的家庭中。
空中那人一翻身,几下腾挪便不见了。
事实上,他感觉很烦躁。
因为这个世界太陌生了,跟他定位的那个位面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那里出了差错,但位面穿梭的契机已过,哪怕知道原因,也只得等下次机会,而这机遇更是百年难得一见,想想便觉得头疼。
他就这样想着、走着,完全不顾倾盆的大雨。
前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迎面跑来一名漂亮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身上破损的衣物道出她可能经过一番恶战。
她身后紧紧追着一众黑衣人,为什么说是追呢?总不能拿着刀剑在捉迷藏玩吧,倒是不排除这世界有这等人。
毕竟异界习俗可能有点不一样。
他往路边避开让道,至于英雄救美——从他初入魔界时差点被自己救助的孩子杀死起,就不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出手了,不值得,也没出手的理由。
那群人也配合地跑过他身边,他听到他们停下脚步,听到短兵相接的清鸣,听到人砸到地上的声音,直到听到一声咒语:
“潧怖鲁哆洛!“
“魔偈?”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念出魔偈的女孩,这种语言他太熟悉了,踏入这个位面之前的几年,他一直用的就是魔语。
几乎在声音消失的同时,女孩与黑衣人群撞到一起,然而在头几回合以后,双方的力量差距便如山般压了下来——她连一个敌人也伤不了。
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黑衣人每一刀都夺取她为数不多的体力,也震撼着她紧绷的神经。如此下去,不用黑衣人杀死她,她也会在魔偈的自燃效应下灯枯油尽。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配合无间,几下便把她搁倒,银色的刀光斩破雨帘,映着闪电劈了下来……
“轰!”
又是道巨雷,雷光映照的街道上,青年男子扶着女孩,与领头的黑衣人冷冷对峙,两者间是把断刀,金属碎片随着雨滴四处飞溅。
是死物,从看到这些黑衣人他就确定了,这是种触发式的傀儡小队,大抵作用是看守巡逻之流。虽然智商不高,但胜在勇武,悍不畏死,以这队小队的实力来看,恐怕制作者的功力非凡。
雷光暗去,雷光又起,一暗一明间,众黑衣人以从不同方位扑了上来,十余把刀锋乍着凛凛寒光,如天雷附体,如死神亲临。
然而即使是如此一刀,也扑了个空,他们只看见两个半透明光圈瞬间放大,正对着自己撞了过来……
若从放慢了看,从黑衣人出手的那一刻,青年人就已经跳开了,留下的只是残影。
当黑衣人跃起后,他动了。
只见他单手一挥,两道光从指间射出,脱手后立即化成圆,其半透明的实体上分布着字符,看上去就像竖起来的阵法,但阵法可以脱离媒介吗?
两道光圈是边变大边成型的,到达第一个黑衣人面前时,已有两米多高。它就像一扇门,一道分界线,将一静一动切割开来,它经过的地方,慢得几欲静止。
它穿过黑衣人的身体,将黑衣人逐步变成化石,然后第二道光圈到来。
这一道,代表的是死亡。
傀儡也有生机,不过摘除了大脑罢了,第二道光圈经过他们时,生命力便像漏气的皮球般一泄而空。
双方交锋仅有两道雷光的时间,就已经分出生死。
然而就在他想离开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黑衣人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慢慢崩解、消失了,就像是被空间逐渐吞噬掉一样。
怎么回事?
他望向身边的女孩,想一问究竟。
然后看见对方瞪大着眼看着他,像看见了什么打破自己认知的事情一样,全然不顾口中滴倘而下的鲜血。
“你应该闭上嘴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忙把她的身子接住,感受到她微弱的生机,及满身的伤口……
“幸好没死。”
青年四处张望了望,选了个方向便快速奔去,他在天上掉下来时看到那边有座庙宇的。
这也直接导致了泽川古庙几日不得入庙的传说,天知道这世界是没有阵法道术和奇门遁甲的凡间。
至于为什么凡间后出现道门傀儡、魔门偈语,暂且不说。几日后他才体验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地方缺的又哪止几道法门,这里缺的是万物修道的根本,无足轻重却又必不可少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