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承包了一座小山,说是山,其实并不高,只能算是岭,它坐落在我家房子的后面,隔着百米来宽的池塘,与我家的房子遥遥相望。我家把小山叫做对门岭,因为打开我家的后门就能够清晰的看到它颇为壮观的身影。
自从承包了对门岭之后,我家人的一半精力就被转移到了对门岭上。那时我们农村算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主要都以种植水稻为主,可是我父亲却是另辟蹊径的在对门岭上大搞副业。山上果树林立,春暖花开时,满山的果树为对门岭添加了一层层华丽的外衣。盛夏的硕果累累,给对门岭冠上了无尽的赞誉,更是寄托着我们一家劳苦之后的喜悦之情。
后来,父亲又在对门岭上种植起棉花和绿豆来了,相比水果摘收时,那一担担的厚重感,摘棉花却是显得那么轻盈。我和姐姐们摘收棉花时,并没有被父亲脸上的喜悦所感染,在一片颇具视觉美感的白色世界里,我和姐姐们却苦不堪言。看着篮子里摘下来的棉花,再望向那片摘不完的白色棉花世界,我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什么时候才能天黑啊?
摘棉花并不是我主力,我只需日出日落的跟在父亲和姐姐们后面当个小跟班儿,有样学样的从中作乐。当我真正具有劳动主力的资格时,才逐渐意识到,原来能够担当真的并不容易。
那时候,我已经能够独立放豆了,播种绿豆的时候,只有父亲和我俩父子,父亲在前面挖坑,我在后面放豆。父亲告诉我,每个坑里均匀的放两颗或三颗绿豆,我毫不在意的连连点头,嫌父亲有些啰嗦。事实上小孩子的悟性要比大人强很多,因为小孩子思维清晰,思想没有大人们那么繁杂,父亲看我放豆没有错误之后,知道我的确是知道了,就不再多言。
很多事实证明,机械般的重复做一些事情对小孩子来说是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刚开始,我放豆是中规中矩,但是当我知道这是一件让我看不到尽头的事时,我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我有时候会有意识的在一个坑里放一把豆,然后又有些不自然的做一些掩饰,很快我意料之中的情况就出现了。
没有绿豆了,我对父亲这样说道,心里却是想应该可以收工了吧。父亲先是一愣,接着就挑了挑眉,很快父亲就找到了问题出现的源头。我做的那些掩饰自然是逃不过父亲的火眼精金,而我的小把戏在父亲看来更是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但事实却向我阐释了一句古话:姜还是老的辣!
自从我的小伎俩被父亲明察秋毫的无情揭穿后,我就再也没好意思故技重施了,百无聊赖的放着豆,我的心思却是早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直到有一次,发生了一件只属于我个人专属秘密的小事情,那件事让我多年以后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可爱和勇敢。
那一次,我在放豆的时候看到一只强壮的青蛙,出于小孩子天生对小动物喜欢的本能,我想也不想就把它拿下了。在我看向青蛙的眼睛时,只觉得它也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好像有了人类的情感,不,应该是具有超出人类范畴的灵性。它的眼神似乎在向我传达着什么,它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晶莹,纯净……
于是,我抓耳挠腮的想,它究竟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突然,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青蛙可能给我传达的信息,我顿时兴奋极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的一把抠出青蛙那颗明亮的眼珠,拿在手中看了看,珍重的放入嘴里,喉咙微微蠕动间,我闭上眼感受着它的眼珠从我嘴里进入咽喉再滑入腹中。
感受到青蛙的眼珠淌洋在我的腹中,我睁开眼看向青蛙,少了一只眼睛的它此时有些萎靡,眼角上还有丝丝的鲜血渗出。我为它自甘奉献而默哀,并深深地祝愿它和我共同的期望能够早日达成,我放开微微颤抖的它,它跳了几下,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我有些庆幸自己听了一位晓古通今,见闻博大精深的老人所讲的奇人异事。这位老人就是刘姥姥,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抓住这次的天赐良机,使我感觉到有一扇幸运的大门正在向我敞开。正如刘姥姥自己说所,她是受观世音庇佑的,因此在那年她即将踏入鬼门关的时候,观世音念她一生向善、慈悲为怀,遂遣土地爷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刘姥姥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聊斋,每天都坐在她那间旧房子的木门槛上仰天望象,曰今晚会出月亮还是下雨,或者是明天天气如何,了了自语个不停。刘姥姥家木门前面是用大青石堆成的石阶,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坐在石阶上听她讲故事,很多跟我同龄的孩子也跟我一样喜欢听她讲故事。说来也怪,只要我们一听她讲,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就会从她的口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无尽传说。
我生吃青蛙眼珠的灵感就是来源于刘姥姥对我所讲的一个故事。那时候,刘姥姥总是抬头望天,事实上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她都会抬头望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一样,生怕一低头就错过什么。
苍老的声音从刘姥姥口中缓缓而出,她说有一个人家里很穷很穷,但是这个人非常善良和朴实,有一天晚上,这个人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有一只青蛙漂浮在一口水井的水面上,青蛙口吐人言对这个人说,你明天起来之后找到我所在的井,把我捞上来并挖出我的双眼吃了,你就会发大财,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二天,这个人起床后将信将疑的找到那口井,果然在井里见到一只漂浮的青蛙,但青蛙已经死了,这个人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青蛙捞了上来,把青蛙的双眼挖掉吃了之后,就把青蛙埋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就有闪着金光的金狗金猫等动物来到了这个人家里,金灿灿的动物们把这个人家里照耀得金碧辉煌,而且这些金色的动物常驻这个人家里不走了,最后变成金的饰物和金砖。
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苍老的声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似乎在酝酿,又似乎在歇息,顽皮的小孩子们听完之后,也出奇的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期待,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