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是名剑秋水,白马门门主的配剑,他父亲传给他的,据说在白马门有二十多年了。白马门主是个豪杰,论修道我不如他,但我敬佩他,过往的生意里我们也接触过,所以我认得这把剑,这把剑和你一样从河水里漂下来,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叔说道。
衣岚沉默了,这是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思考了一会,他决定如是回答“这把剑是我在混战里捡的......”思考了一下,衣岚衣岚还是补充了一句“这把剑是袭击我们车队的一个人的配剑。”
二叔非常明显的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二叔说话,衣岚就问道“请问前辈你所说的白马门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叔想了想,说道“邹庸是个很朴实的人,低调不爱说话,很为他们白马门的门徒考虑,不愿有无辜的牺牲,剑技高超,会使用很多的剑式,最擅长的应该是他们白马门的绝学光阴三剑。”
“那就是他了,袭击我们的就是白马门门主了。”
“怎么可能!”二叔明显不信“邹门主温厚谦良,白马门本身又是镖局,虽然据我们所致白马门无辜消失半月有余,但邹门主也不可能去袭击人做山贼的勾当。”
衣岚也不说话,并指为剑,悄然使出一招剑式,衣岚现在气血不足,这一剑本身也不是伤人的,所以只有意没有力,但只一道剑意便已足够了。
“白驹过隙,光阴三剑第一剑,你怎么会的?”二叔满脸的惊讶。
“是邹庸前辈死之前教会我的。”衣岚说道,只是话语中多了前辈两个字,表示尊敬。
“邹门主.....死了?”二叔显得更惊讶,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嗯。”衣岚点点头“邹庸前辈死了。”衣岚停了一下,当二叔恢复了冷静之后,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邹庸前辈为什么带着白马门袭击我们的车队,但可以看得出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本可以直接带着白马门数百人直接歼灭我们,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单挑,在和我三叔单挑的时候使出了光阴三剑,却只有意没有力,并非是想伤人,而是一心求死,可能只有他死了白马门的人才不会被用来行这不义之事,所以我三叔成全了他,亲手杀了他。”
沉默了,二叔沉默了,衣岚沉默了,整个十里亭都沉默了,只有火焰的燃烧声响起。似乎每个人都在想这个为了门派一心求死的人,虽然后来叶叔一招十步剑屠了白马门近三分之一的人,白马门已经名存实亡,但不影响邹庸的义举。
“后来......”安静中衣岚看口说道“后来在混战中我捡了这把剑,生死之间感受邹庸前辈剑意学会了光阴三剑,拔剑以求自保,但不敌,被打晕落水。”
这段话其实毫无意义,因为相对于这段话,二叔还沉浸在上一段话里,沉浸了很久,回过神来的二叔挥了挥手,似乎是要赶走些什么“我们将要去青阳郡的青木川,路上会经过青阳城,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衣岚看得出这位二叔心里还有些震惊与茫然,便不打扰他,起身拱了拱手“谢前辈,那我就随你们一起走。“说着便要告辞上马车。
“等等。”二叔叫住衣岚,眼中露出一些思考,然后把秋水剑扔给衣岚“你学会光阴三剑,又用过这把秋水剑,虽然不知道邹门主为什么袭击你们,但你总算是接受了他的衣钵,算是他半个弟子,这把剑就算你的吧。”
衣岚接剑,在对二叔拱了拱手“谢前辈。”
车队在前行。
一次谈话似乎就能够打消很多的疑虑,虽然最后谈话谈到了二叔所敬佩的邹庸门主,但衣岚只不过是个和琥珀他们一样大的孩子,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二叔对衣岚就没什么戒心了,就当顺路多带了个孩子,让衣岚和琥珀他们呆在一起。
鹤辕郡多山地,山地多树林,树林集水汽,所以鹤辕郡水汽重,总是会时不时的下雨,雨很大也只下一阵,每次下雨车队就会找地方避雨,等不下了车队再走,鹤辕郡的雨下得很没用规律,也没有预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所以车队总是要停,雨下的频繁了,一上午可能就要停四五次,车队总是要停,走不快,半个月他们就应该从同方走到鹤辕郡郡守墨柳城了,但走了十天了,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
衣岚跟着他们收到小孩子的待遇,又算是个病号,没什么需要他做的,就乐得清静的慢慢养伤,十天过去,身上大部分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伤好的速度之快,连身为魂师的赤峰都惊叹不已。
下雨让人心思愁冷,雨后的清新空气也让人心旷神怡,琥珀和长空每次下完雨都激动不已,用赤峰的话来说就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其实赤峰他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还总是以打野味为理由趁着要做饭车队扎营的时候跑到官道两边的树林里玩,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衣岚也会跟着去,然后好几次看到他们三个在树林里弄的满身灰却什么都抓不到,灰头土脸的回去吃饼子和菜汤。
“啊啊啊啊啊......还要喝菜汤,我好想吃肉啊啊啊啊。”车队走了十几天,官道延伸到一处山坡下。时至傍晚,夕阳将下,车队在官道不远处安营扎寨,大人们架起炉灶,放上大锅烧着水,边上负责伙食的正在切菜,正准备煮菜汤,琥珀想到还要吃吃了十几天的菜汤,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毫无淑女形象的干嚎起来。
“县老爷这十几天都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他自己那辆车里一定有肉,不如我们去抢他的吧。”琥珀看着县老爷的马车,眼睛里放着绿光,像是饿了好几十天的野狼。
“你疯啦……”赤峰打了一下琥珀的脑袋“敢抢县老爷的,你不怕二叔打死你啊。”
“他倒是敢啊~”琥珀轻蔑的哼了一声,表情吊儿郎当,根本不像是个女的,但终究还是没有去抢县老爷的。琥珀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打野味吧,说不定能打到肉呢。”
“可二叔这两天不让我们瞎跑。”站在一边的长空说道“二叔说这两天要经过白龙坡,瞎跑会有危险。”
“白龙坡?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一直没说话的衣岚问道。
“因为传说这里是白龙仙人的沉睡之地。”赤峰看着一脸不理解的琥珀三人,进一步解释道“传说曾经有个白龙仙人,这个白龙仙人的名称并不单单是一个称号,而是他真的达到了仙人的境界,是通天彻地的魂师,在他将死之时感叹这里的风景秀丽,就选择这里作为他的沉睡之地,传说当他在这里去世时,有白龙从天而降消失于大地之中,所以这里被称为白龙坡。”赤峰看着三个人,又加了一句“听说有很多人都到这里来寻找白龙墓,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所以这个白龙仙人的墓大概就和月木崖一样都是传说啊之类的东西,不足为信的。”
“那不就得了。”琥珀挥挥手“我们只是打打野味又不是要刨他白龙仙人老人家的墓,怕什么。”
“可是二叔不会同意我们去打野味的。”长空在一边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琥珀看着长空,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样子“记住不要惧怕强权,他不让我们去,我们不会偷偷去啊。”
“啊?”赤峰长空两个人一起啊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有点怕这个二叔。
“啊什么啊。”琥珀回头看看,发现二叔正在那里招呼人安排营帐。二话不说就朝路边的山林跑了过去,长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赤峰长叹一口气,根本不放心他们两个去,招呼了衣岚一声,两个人也跟着去了。
鹤辕郡多山林,很多时候官道边上就是山林,但毕竟是在官道边上,没有什么大的野兽,只有些小动物,可就这样,琥珀她们也抓不住。
衣岚跟在他们后面,脚轻轻的踩着厚厚的落叶,鹤辕郡已经过了下雨多的天,但树林里依旧有些潮湿,旁晚的太阳在无数的树枝之间穿行,树林里有些昏暗,衣岚微微皱了皱眉。
衣岚在跟衣老爷子训练学习的时候,经常在这样的树林里,他很熟悉这样的环境,但是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充满了腐朽的陈旧气息,了无生意,在这样的地方,生死轮回似乎都停止了。
琥珀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衣岚的思绪,早于赤峰衣岚跑进来的琥珀长空已经在树林里绕了一圈,和前几次一样,毫无收获,还弄的满身泥灰。
“跑进来这么快,结果还是毫无收获嘛。”赤峰看着琥珀,脸带不屑。
“你没资格说我.....”本来没抓到野味就让琥珀很不开心了,赤峰还嘲讽她,她怎么能忍“你个系红腰带的没资格说我。”
这句话是赤峰最近的痛,他一直想当温文尔雅的公子,但因为和长空打赌他系上了红腰带,公子气质全无,衣岚还感觉他自暴自弃越来越像个逗比了..........但这句话还是不能在他面前提的,因为这是个雷,所以他被琥珀成功点爆了。
“系红腰带怎么了,系红腰带我也能抓到野味,哪像你弄的一身泥还什么都抓不到。”
“你能抓你去抓啊,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我不乐意,你先来的你去抓啊。”
“我也不乐意,你去抓啊。“
“你抓。”
“你抓。”
“你抓。”
看着他们两个吵架,衣岚忍不住捂住耳朵,但他们两个越吵越凶,无奈,衣岚打断他们“要不然我去抓吧。”
争吵声立马停止,赤峰琥珀连带着捂着耳朵的长空都看着衣岚。
“你去?”琥珀看着衣岚,因为在招月醉碰见过衣岚,琥珀对衣岚一直挺变扭的,这种变扭落到实处就是对衣岚不是很友好“你行不行,还是个病号呢。”
“试试吧。”衣岚笑笑,看了看他们三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琥珀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看了一遍。
“你.....你想干嘛。”琥珀下意识双手护住胸。衣岚无奈扶额,指着琥珀腰上别的短剑“我是想问你借一下那个。”
琥珀解下腰上的剑,扔给衣岚“借就借么,你瞎看什么嘛......”琥珀的声音小小的,衣岚全当没听到“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说完转身跑向山林深处,动作迅速,脚步轻盈。
“他行不行啊……”琥珀看着衣岚离去的背影轻轻的问道,也不知道是问谁。
“不知道。”赤峰摇摇头“不过他说和爷爷在山里打猎十几年,那应该能打到一只兔子吧。”
“切。”琥珀回忆起在招月醉见到衣岚的时候,假小子的她有些微的脸红,只是天太黑,看不出来“这样的家伙指不定是那里的公子哥,就知道骗人。”
不一会衣岚回来了,手里拎着五只肥硕的兔子,兔子都死了,都是脖子上一刀毙命,看得出手法恨准。
“你.......”看着拎着死兔子回来的琥珀长大了嘴,衣岚正想摆摆手,让她不必惊讶“你怎么能杀兔子!”
“啊?”这回轮到衣岚惊讶了“杀兔子怎么了?”
“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忍心杀他呢。”琥珀满脸严肃的看着衣岚,眼中全是责备。
“可这是官道边上,除了兔子也没什么其他的了。”
“可你杀了兔子,它这么可爱。”琥珀满脸的严肃。
衣岚有点慌“我只是随手抓了几只.....”
“你不是抓,你是杀了他们,他们这么可爱。”琥珀满脸责备。
衣岚有点无奈“你就说吃不吃吧,不吃我就扔了。”
“当然要吃,这可是肉。”琥珀满脸严肃的说道。
衣岚“.......”
赤峰“........”
长空“..........”
他们在树林里找了条河,衣岚在河边洗兔子,开膛破肚,放血剥皮,动作很熟练,赤峰在一边帮忙,琥珀长空觉得太血腥,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
“看着手法,你以前经常干这事啊。”赤峰边在清澈的河水里洗的兔子肉,边问道。
“嗯。”衣岚用刀把一只兔子的内脏清理干净“在山里我经常会抓兔子吃,兔子比较好抓。”这不是假话,衣岚在山里跟着衣老爷子历练的时候,经常这么做。
赤峰笑了笑“我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你身上有一些旧伤,那也是在山里打猎时受得么。”相处十几天,都熟悉了,这样的话赤峰也能毫不犹豫的问出来了。
“是啊.....”衣岚点点头“在山里挺苦的,也难免会受点伤。”
正说着话,琥珀和长空回来了,两个人都抱着一堆果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的。
“吃果子喽。”琥珀把一堆果子放在地上,拿起来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也不嫌脏就递给赤峰一个,赤峰正在洗兔子,没手接,琥珀就直接塞到他嘴里。等到给衣岚的时候衣岚也没手接,琥珀也想塞到他嘴里,但又有点不知意味的不好意思,不给衣岚吃也不好,就直接塞到他嘴里了,动作显得有点粗鲁,衣岚不善于与人亲近,琥珀这一下让他也有点变扭,夕阳下两人的脸都有点红,可能是夕阳照的吧,而长空在一边嘟着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衣岚以前烤着吃兔子都没有佐料,总会放一些野菜用来调味,就安排琥珀长空去挖野菜,他们两个都不认识野菜,本来就全身都是土,挖完野菜身上的土就更多了,两个人卷起袖子在河洗野菜,顺便洗洗土,洗着洗着两个人就闹起来,拿水洒着玩,把水洒的到处都是,水花在夕阳下透着彩虹的颜色。被水洒到很多次的赤峰逼急了那洗兔子的血水洒他们,把他们吓的跑到一边,赤峰追着他们跑,琥珀经过衣岚的时候踢了脚水,弄的衣岚也满身水。
那个傍晚夕阳照在河水上一片金黄,像是流动的黄金,连兔子血血腥的红色都被遮盖了,傍晚就像是流动的金黄色河流一样连绵不绝,时间似乎都被无限制的拉长了。
洗好回去的时候,果子太多了,没办法带,于是赤峰就把他粉红色的腰带解下来用来放果子,提着果子拿着野菜衣衫不整的往回走,衣岚提着洗好的兔子,长空提着剥下来的兔子皮,琥珀拿这个果子在前面边走边跳边吃,却什么东西也没拿。
走到一半琥珀突然来了兴致唱起了歌,长空赤峰也会,是一首闹着玩一样的儿歌,歌词不难衣岚听了几遍就会了,禁不住来了兴致的琥珀不断的怂恿,衣岚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唱了,四个人都五音不全却也都无所顾忌,大声的唱歌声吓飞了很多已经归巢的鸟,太阳落山前最后一抹辉煌的夕阳下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只记得每个人都在笑。
很多年以后,衣岚和琥珀回忆起这一个傍晚,回忆起对于兔子的争论,回忆起琥珀给衣岚喂果子时两人脸上的红,回忆起撒出的水溅起的彩虹,回忆起用红色腰带装着的果子和衣衫不整的赤峰,回忆起金色夕阳下四人五音不全的儿歌,回忆起他们在路上的笑脸。
只是那个时候,两人已刀剑相向,血,溅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