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维娅感到喉咙中一阵干涩,仿佛面对眼前的故人,每说一个字,都如同撕扯自己脖子一般痛苦。“那个精灵你见过,就是在里斯镇牺牲的那个精灵猎人。莎拉娜诺斯还真是煞费苦心。碧火情魔、莫伍德的流星,都是当年响当当的成名人物——让你们三个来对付我,也太抬举我了。”
“如果你们还能使那招双生灵魔,咱就不用打了。”米维娅对庞迪耶克解释完,转过头,看着格塔里奥灰黑色的眼窝,一字一顿的说。“项上人头,你拿去就是。”
原来,来人竟然是十六年前,皇权哨塔事件中战死沙场的术士情侣莱娜、格塔里奥,以及琼林精灵射手萨恩多?鹿泉。看来三人早已被莎拉娜诺斯复活成了亡灵,成了她手中杀人的刀子。
听到米维娅的话,格塔里奥脸上微微一笑,表情上仿佛有些如释重负:“你说那一招?十五年前我就把水晶魂石给毁了。早就不能用啦,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格塔里奥虽然如是说,但是手上的魔火却越来越盛,丝毫不像是无心恋战的意思。
看到此节,庞迪耶克全神戒备,长剑虚指三人,沉声问道:
“我与米维娅,穷其一生都在寻求诸位先辈殁于斯役的真相。几位就算是不肯帮忙,那今天高抬贵手如何?”
“我们现下这幅身子,现在被恸哭女妖之王控制,做不得主。十多年来,我们三个早已经成了毫无人性的暗杀机器。”萨恩多也从从身后取出十字弩,双手用力,将弓弦拉紧,对准全神戒备的庞迪耶克。
虽然情势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刀兵相向,但是几人说话时却依然柔肠百转,将整个场面衬托的光怪陆离。萨恩多平端已经上好弓弦的月麓防御者,嘴上依然在不断示警:
“小米,念在这多年的情分上——如果你有强力的臂助,烦劳你给我们三人一个解脱;如果就凭眼下你们两人,就算格塔里奥和莱娜不能用双生灵魔,你们也断然不是我们仨的对手。还是快跑吧。”
“没错姐姐。”一旁的亡灵女术士莱娜接口。“我知道恩雅也在里面,我全都看见啦。出落成个大姑娘了,真是美极了。可千万不要让我们伤害到她,无论如何,曾经我与格塔里奥也是她的义父义母。如果伤了她……就算将来有一天,我们最终死掉,也无法安息啊姐姐。”术士莱娜也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装饰华丽繁复的仪祭匕首,准备进招。
听到这里,米维娅米维娅再也忍不住胸中激荡的感情,索性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曾几何时,几人数度同袍,将生死交于对方手中。那是他们战则相护,食则同釜,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敌人,为了心中共同的信仰与信念,一道奋力搏杀,浴血鏖战。时至今日,米维娅都无法忘记萨恩多那一次次出手帮她解围的画面,无法忘记格塔里奥和莱娜在血雨腥风中指掌相执,穿梭进击的潇洒身影。
她更忘不了,那日萨恩多与多尔离开皇权哨塔,走向凶险的求援之路时,回头一望,那道不安的眼神;忘不了莱娜在乱军中失去援护,重伤被擒的凄切惨叫;也忘不了那夜,格塔里奥最后一次推搡着她与战歌,执意让他们疏散安什法尔,而将自己钉在那样一个绝地,最终无幸。
这一张张似清晰,又似迷幻的画面在圣骑士心中反复闪回,将她内里柔软的心冲击的七零八落。
然而就在米维娅心乱如麻之际,格塔里奥一声爆喝,震的米维娅浑身一激灵:
“小米,你瞻前顾后,逡巡不决,难道是真要陷我三人于不义,真要让我们的灵魂永生哀嚎,不得安息吗?!”格塔里奥双掌之中的魔火已经燃成了一个直径接近一尺的巨大绿色火球,眼见就要激发!亡灵术士声音尖厉,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着他的灵魂,试图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挤出躯壳:
“战就战,不战就走!不战不走,死期将至!”
格塔里奥有如呼哨一般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将柔肠百转的米维娅一下打醒。她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猛然睁开眼睛,用毅然的眼神看着蓄势待发的三人:
“好!如果这么多年,我连你们三个也搞不定,那还怎么给战歌报仇!来吧!小妹这就送你们上路!”
“你要为战歌报仇?战歌他……”
莱娜刚说到一半,就见她神色一变,骤然截住话头,将手中匕首掉转,直刺右胸。刹那间,身材娇小的莱娜化身为一头身高两米多、浓黑色的恶魔,六翼陡展,瞬息只见扑到庞迪耶克身前,双拳从空中挂着劲风,猛砸而下!
几乎与此同时,格塔里奥双手推出蓄能已久的燃烬邪火,萨恩多也手指闪电般连续击发,加入战团。
庞迪耶克大吼一声,举盾跨步,猱身加入战团。只见精灵战士好像早就胸有成竹,大盾横拍击退莱娜的俯冲打击,紧接着就势猛挥鸢盾,将格塔里奥与萨恩多的攻击一一接下。
他的沉着和有备,源于几年前,米维娅给他详细讲过,皇权哨塔这些人的履历手段。
术士莱娜主修献祭专精,作战时并不常用自己的契约恶魔,而是通过献祭自己的生命力来获得暂时的强大力量,肉搏出战;术士格塔里奥属于奴役型术士,不同于普通奴役恶魔作战的术士,他是精于奴役各种元素,以元素法术的力量远程伤敌;而射手萨恩多则箭法出众,走位鬼蜮,常常喜欢在难以捉摸的境地中,以惊人的射速和准确度给予敌人致命的打击。
三人各有成名绝技,萨恩多精于盲射条件下的多点速射,手持大弩月麓防御者,曾在群星谷率三百影卫军驰援安德烈斐纳,飞马之上一分钟速射一百箭,箭箭命中萨多安士兵的眼窝;
而两个术士更不得了。格塔里奥和莱娜本是一对战地情侣,又都是精于所学的术士。当年废土远征,两人随队被邪能巨龙围困于万刃谷,绝境之下全军覆没,他俩竟然大难不死,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性命。而且阴差阳错,两人的法杖杖头水晶竟然在魔火之中融为一体。更令人称奇的是,这块经过邪能龙火淬炼的水晶由于接受了巨量的魔能辐射,竟然禁锢了数千阵亡者的亡魂。两人带回水晶,潜心研究,终于创制出一招“双生灵魔”的化身共生法术——两人共同鲜血献祭水晶魂石,竟然能够化身为一个力能削山填海的星界炎魔。
在卡平敦的报复行动中,米维娅曾亲眼见过这种星界炎魔的威力:十多米高的虚空恶魔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魔能气息,轻而易举的就杂碎了萨多安要塞的大门,掀翻了城墙上耸立的塔楼,端得是厉害无比。
眼下庞迪耶克身法不停,心中暗自盘算。他已可算是知己知彼,而对方却不知自己的实力底细。再加上亡灵术士刚才就告诉米维娅,双生灵魔的招数早就已经不能使用,更何况己方这里还有个小熊窥伺在暗处——所以他们并不吃亏。
想到这里精灵战士更是不疑有他,进退有据,战的大开大阖。一时间,格塔里奥的法术尖啸、莱娜刺耳的战吼、萨恩多弓弦的绷响声以及米维娅巨型圣能锤呼啸席卷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中间还夹杂着庞迪耶克大盾上,一刻不停、密如连珠的骇人爆响。
这一切,隐没在一旁的小熊看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