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的米行新店开张,店门外的鞭炮声劈哩啪啦的响着,陈老板眯着眼看着外面的情形,感觉鞭炮声中又一年过去了。第一次吴老爷子把长根领到店里来时,只是觉得那孩子账算的好,也识字,看起来本分,乡下来的孩子应该手脚伶俐。后来渐渐发觉,那孩子头脑还好,是个经商的好苗子,这几年看着长根从一个穷孩子,渐渐走上成功商人的道路。
陈老板自认为这辈子阅人无数,但像长根这样,胆大心细、出手又狠有准的年轻人真的不多见,长根的沉稳、内敛,看在陈老板的眼里,赏识放在心里。那招高价收购地主的存粮,大量囤货,逼着同行退市,垄断城里的米行,自由定价,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淡季低价购进,旺季高价售出,同时和官府做买卖,把握商机,不得不叫陈老板佩服。
他多次向长根提起,跟着自己干,脱离吴老爷子,一个乡下土地主有什么前途。长根都笑着回他,一日为奴,终身为奴。陈老板感慨,如此衷心的人,世上少之又少了,信任感油然而生。
酒桌上,大家为商会行长陈老板举杯祝贺,陈老板特意邀请了吴老爷子和他的爱子,如果没有吴老爷子的推荐,他也得不到长根这个“无价之宝”,又哪里能有今天的风光。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聘请田长根为我陈记米行的总经理,从此长根就是我陈记米行的二当家,来,我们一起敬田经理一杯。”陈老板今天高兴,说话特别慷慨激昂。
“陈老板,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陈记米行,您的审时度势,简直堪比神机妙算啊!这一杯我干了,敬您。”这些年商场上摸爬滚打,什么话说出去讨人欢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有的话都不是真心话。
“长根出息了,老田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死了。”吴老爷喝着小酒,自言自语。
“呦,那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吴老爷啊,旁边一定就是令郎了,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想必和长根一样,也是个经商奇才啊!幸会幸会”陈老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长根点头哈腰的扶着他。
“陈老板,过奖了,读书人不与之为伍。”眼前的长根让他陌生,如果以前他只是觉得长根和他的思想不同,朋友间的意见不和很正常,而如今的长根,他完全不认识。
“陈老板,您听错了,大志的意思是他是个读书人,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长根把陈老板哄到隔壁桌上去了,他看得出大志眼里的不削,但是不管怎样,从今往后他可以叫他大志,而不是少爷。他可以和所有城里人一样留在这繁华世界,实现当初的向往,难道有错吗?
吴老爷呵呵赔笑,就当自己儿子在发少爷脾气,场面略显尴尬。今时不同往日,不懂得灵活变通的大志该怎么走好以后的人生。
大志头也没回的走了,这样的场合他本不该来的,人各有志,他无法要求每个人都能忧国忧民,只希望不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足矣。“秋场沙点兵”他不会,他也只能像鲁迅先生那样,用言行和笔墨教化众人了,在他理想的世界里教书育人,一代传一代,代代相传,世界终将有明朗的那一天。
“哥”英淑向马路对面逆向行走的大志招手,挥着黄手帕,玄色衣衫,袖口绣着米色的蕾丝边,搭配烟灰色的衣裙,或动或静,素雅端庄。
“你不是去陈老板家喝酒了吗?怎么在马路上呢?”
“哦,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啊?”
“我去看戏,梨园出新戏了,《木兰从军记》,娘说她看过了,我就一个人跑出来看了。看你没事,陪我一起去看吧。”英淑挽着大志的胳膊,发觉自己又长高了,都超过哥的肩膀了。
“走吧,难得陪妹妹去看戏。”大志点了一下英淑的眉心,看着无忧无虑的她,整个人心情好多了,表情也自然而然的露出悦色。其实木兰诗自己从小就会背,花木兰的故事,儿时母亲讲过数遍了。大志笑着,估计娘也是觉得如此,才没陪英淑出来看戏吧!
“哥,我以后也要像花木兰那样,替父从军,去前线打仗,保卫祖国河山。”英淑边说,边学着戏里的动作,架势有模有样的。
“好妹妹,你能在家照顾好爹娘就很好了,上战场还是我们这些男人去吧!”大志揉着妹妹的头,原来英淑长这么大啦,以后不能总把她当小丫头了。
“哥,你不相信我。”英淑撇了一眼大志,斜着眼看向他。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战场打仗才是为国效力啊,如果没有战争,用思想的武器,能够消灭敌人的炮火,又何尝不是好事呢!现在的中国人的思想,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呢?生了病的思想,又怎么能扶得正枪杆呢?”大志又陷入沉思,好像自己又给自己抛出了问题,这些问题回家后,又要看很多书来找答案了。
“哥,你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懂!”英淑挠着头,如果哥哥生在古代,一定是范仲淹,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哥,小心。”看着一辆黄包车横冲过来,自己没来不得急躲闪,英淑第一反应是把哥哥推开,不能让大志受到一点点伤害。英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就好像小时候穿着一件最漂亮的裙子在大志面前回旋一样。
“英淑”大志伸手扶住英淑的腰,由于惯性,英淑重重的跌入大志的怀里,英淑将头埋在大志的心口,她能听到和自己一样的心跳声,那算是她们第一次“肌肤之亲”。英淑羞红了脸,腼腆的看着大志,大志有点不知所措,男女之事,他到底还是略懂一二的,英淑现在的表情分明是少女怀春。突然间大志又平添了一种烦恼,他该如何和自己的妹妹解释这种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