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树枝在空中摇摆起伏,映射在地上的影子密密疏疏。田野上的春色迷人眼,万物皆是绿色,绿的翡翠,绿的耀眼。那是个战争年代,而此刻的小村庄正难得的平静,婆子们在溪流边漂洗着衣服,拉着家长里短,男人们在田间地头擦着汗,喝着自家晒干的荷叶制成的茶,清香爽口。
“赵老师,您说我们的英淑老师去哪了啊?她还回来吗?”一群孩子从吴家宅子里跑了出来,一位年轻的女子站在他们中间,她在给他们上一节自然课,她希望孩子幼小的心灵可以感受到自然万物的勃勃生机,天上飞的鸟儿,地上爬的虫子,水里油的鱼儿,都是那么的自在。
“英淑老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了,等你们长大了,就能看到她啦!”年轻女子嘴角带着微笑,英淑是她最好的朋友,之前说好了帮她带一阵子课,但是县城遭日军轰炸后,她留在吴家大宅再也没离开。
前些天她终于收到了英淑的信,一封是给吴家二老的,信里说她过的很好,大志早已随学校的队伍迁离南京城,希望爹娘放心,她找到大志就回来。另一封是给曼亭的,感谢她帮忙打理学校,教孩子们功课,如果可以的话,她摆脱曼亭没事的时候陪她的爹娘说说话。
曼亭长长的身影斜照在地面上,她不是故意骗孩子们的,她只是给他们编制一个美好的梦。她身着蓝格子旗袍,棉布质地的,显得她很清秀,一股细长的辫子梳在脑后,从后面看像极了英淑。
“英淑,是你吗?你回来了吗?”长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对着曼亭的背影喊着英淑的名字。
“田大哥,你又认错人了,我是曼亭啊。”曼亭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痛,那种逝去的痛,长根是深爱着英淑的吧,她好想告诉他,其实英淑还活着,但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了呢?
“对不起,是我打扰到赵老师上课了。”长根立在那里,表情略显尴尬。
“没关系的,感谢你捐给学校的书籍和文具,孩子们都很开心呢!”曼亭岔开了话题,她突然好想和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多说会话,每次见面总是匆匆过往,擦肩而过间的郁郁寡欢,尽显无余。
“那是我应该做的,我答应过英淑的事。”长根苦笑,话里话外总绕不开英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他低眉浅笑,抬脚跨过门槛,向院落里走去,却错过了曼亭失落的眼神。
英淑啊,英淑,你离开的,倒是干净利落,你可知道有一个人正日思夜想着你。曼亭默念,眼睛看向一望无际的远方。
……
“鬼子又来抓姑娘了,这回是城里女子学校的学生。”英淑汇报着她和赵护士在城里得到的情况,她现在和赵护士去了洋人开的玛丽苏医院做护士,医院里有他们新四军的情报人员,通过电报和远在陕甘宁地区的红军队伍联络。
“那些RB鬼子太可恶了,整个南京城的姑娘被他们都糟蹋了,还到城外来抓人。连长,我们给他们一点教训。”赵护士气愤难平,她恨透了RB人,恨不得手撕鬼子。
“只要他们出了城门,我们就让他们回不去。”大队长自信满满,南京城里成千上万的鬼子扎堆在那里,他们力量弱小,不能擅自攻城,但是鬼子单独行动时,他们肯定会杀他们措手不及。
“建申,要不我们在城里开一个小店铺,伪装成商人,这样英淑和赵护士来回也安全些。刘医生当老板,我和建申做伙计,英淑、赵护士和大队长做联络员,后方有副队长做内应,带着战士们先驻扎在城外的山上。战士在山上不容易被发现,调配起来也方便。留下一个小分队在掩护在农户家里,有危险的时候也可以应急。”薛诚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他也是有私心的,放着赵护士和英淑两个女生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安全的,有大队长在她们俩旁边照应着,他也放心,毕竟在他们这么多人之中,只有大队长是习武之人。
“你这个计划,听起来倒是不错的,但是为什么由我来做老板呢?”刘医生一向只是在后方做应援的,什么时候冲在前线了呢,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薛诚。
“无奈囊中羞涩啊,唯有你刘大少爷,家财万贯,还和我们一起闹革命,真是委屈你了。我代表我们三、四百号战士在此谢过刘大少了,我和建申做你的伙计,往后你有什么吩咐,吱一声,我们立马去办。”薛诚继续他一贯的作风,嬉皮笑脸。他知道他这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肯定会倾囊相助的。
刘洺芝无奈,自从他和薛诚相识以来,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好像薛诚有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他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他走南闯北。他有时候也在心底对自己说,父亲经商的不义之财,经他之手救济百姓,或者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总是好的。就这样义无反顾的,他和薛诚一起打游击、闹革命,加入新四军。
淞沪战役后,SH沦陷,刘洺芝的家人在法租界商人的庇护下,迅速逃离去了法国,举家迁徙。剩下他一个人,父亲曾多次力劝他和家人一起离开,可是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和祖国站在了一边,母亲不舍得儿子,将自己的私房钱给了刘洺芝。当轮船驶出SH港口时,他向亲人挥手,那一刻他也曾后悔过吧,毕竟从此之后,也只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了。
战争年间,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英淑的苦苦追寻,大志的壮志未酬,长根的伤痛苦楚,薛诚的儿女情长,刘洺芝偶尔暮色黄昏的思念……。同时他们又是积极的,积极的前进,去探索,学着淡忘,情不自禁的靠近,慢慢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