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羽沫当晚就回到了家中,医院检查显示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心脏那里突如其来的剧痛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销声匿迹。林雨晴不放心,还特意带她跑了一趟丁祠言的老战友、现在在军医院做主任的唐息山那里,让老唐为丁羽沫做了一个更为全面的检查,证明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以后,这才放心将人领回了家。
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得整栋房子都笼上一层愁云,就连平时活泼调皮的宠物狗“乐乐”,此时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窝里,吐着大舌头担忧地望着这一家三口。
沉默地吃完晚饭,将父母送回房间,丁羽沫这才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任由自己沉浸在对姐姐的怀念之中。
这是她们小时候躲猫猫藏过的桌子,每次一玩躲猫猫她都要藏在这里,姐姐一找就能找到。有好几次,被姐姐找到的她赖皮不肯认账,故意哇哇大哭,害得姐姐被妈妈一顿责骂,姐姐却从来不怪她。
这里墙角上的涂鸦,是她们七岁时的杰作。那个时候,姐姐喜欢上了画画,她也跟着一起学。姐姐画什么,她就要画什么,所以在她们的画上,天空总是有两个太阳,地上总有两个小人儿。
这边这台擦得发亮的钢琴,是姐姐最不喜欢的东西。姐姐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人,让她老老实实地坐几个小时练琴,那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每次练琴,她就拖着自己冒充她替她练习,以至于后来等到她自己弹的时候,技术差的可以。钢琴老师还一度纳闷,怎么姐姐的水平会忽高忽低。
还有墙上这个伤痕累累的飞镖盘,射飞镖是她跟姐姐长大了以后没事儿就爱玩的小游戏。自己的准头很好,每次射飞镖,随随便便就能正中靶心,惹得姐姐总是抱怨为什么没有自己这样好的准头······
丁羽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她仿佛否能看见姐姐的影子,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她和姐姐共同的回忆,小时候的姐姐,少女时的姐姐,长大后的姐姐,长发的姐姐,短发的姐姐······全部,都是姐姐。
蹲下身体将头埋进膝盖,丁羽沫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丁羽阳,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丁羽阳的葬礼定于三天后进行,因为是在执行任务中牺牲,所以遗体运回的时候花费了一些时间,而这点时间差,刚好足够丁父带着一家子人赶到丁羽阳所在部队,说是一家子,其实总共也就三个人而已。
丁羽阳所在部队里的领导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但是因为姐姐的牺牲,大家的情绪显然都不高。将他们安排进部队里的招待所之后,上面就派来一个士兵把丁父叫走了。
丁羽沫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在安抚好母亲以后,她悄悄地出门,准备在姐姐的部队里转一圈,她想去看看姐姐生活和热爱的地方。
“哎、那个人,对,就是说你呢。”有声音从后方传来,丁羽沫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军官在跟自己挥手。
见她回头,那名军官似乎有些惊讶,他小跑步过来,好奇地问道:“咦,羽阳,你怎么在这里?你们的飞机不是刚刚才到吗,你这么快就收拾完啦?我正准备过去呢,听说这次任务有伤亡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穿着便装在队里来回跑?我还以为是谁呢!唉?这么长的头发,你的假发不错呀!”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你说什么?”完全忽略了男军官噼里啪啦长长的一段话,丁羽沫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隐痛,随即问道,“执行任务的飞机已经回来了?”
“对呀!”那名年轻的军官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不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羽沫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接进入主题,“我不是丁羽阳,我是他的妹妹,带我去停机坪。”
“什么?你不是羽阳?”年轻的军官有些不可置信,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丁羽沫,是了,眼前的女孩,就像是栀子花一般稚嫩和柔弱,远没有羽阳看起来那样的爽朗和硬气。
“羽阳竟然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妹妹,真是太令人惊讶了,那你怎么会到我们部队里来……”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禁了声,这里是秘密部队,家属来部队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难道羽阳她?他暗暗心惊,悄悄观察了一下丁羽沫的脸色和表情,一个不好的信息在脑海里形成,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凉飕飕的,不会吧,应该不是自己像想的那样,丁羽阳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带我去停机坪。”见眼前的上尉脸色变了几变,依旧站在原地沉思不动,丁羽沫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她开口催促。
“那个……”年轻的军官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他想问问丁羽沫情况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却又不敢直接问,正在他踌躇间,一个如山泉一般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五号,训练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如修竹般清俊的身影走过来,因为逆着光,丁羽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他的脸。
“你是?”他走近以后看到了穿着便装的丁羽沫,眸底划过一丝疑惑,随即淡淡开口,“你是丁羽阳的妹妹?”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男人的眼神里却满是笃定。丁羽阳牺牲的消息他们几个队长都已经知道,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家属,只能是她妹妹。
旁边年轻的上尉见男人这么快就得出结论,抬头看着他,“一号,羽阳她?”
被称为一号的男人沉默点头,五号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又一个战友离开了······他的情绪低落下来,默默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你是过来见你姐姐的吗?”男人看着眼前明明柔柔弱弱、却仿佛憋着一股劲儿的丁羽沫,不由放缓了声音。
“是的,请你带我去见她。”丁羽沫坚定地看着那个被称为“一号”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看着丁羽沫倔强的模样,男人好像是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好,我带你去。”他允诺,“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