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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杀戮前夜

“啦啦啦,啦啦啦啦~”

乡间原野的小路上,安妮坐着牛车,手里拿着半块烤麦饼,边吃边唱着欢快的歌,小小的身体随着颠簸的车子有节奏地摇晃着,车上载着厚厚的稻草,憨厚的老牛默默地拉着车,在坎坷的泥地上前行,看上去老牛也很喜欢安妮的歌,享受地发出了哞哞的沉吟。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当中,万里无云,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安妮结束了辛苦的劳作,乘着她的小牛车踏上了归途。

其实,安妮凌晨四点就早早地起床了,此时天还是黑的,她就得驾着牛车赶到邻村去运货物,匆匆吃了点麦片做早餐就急着出门了,一直忙到下午才刚刚回到自己村子,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才刚刚想起还没吃午餐,放在怀里的半块烤麦饼都已经凉了。

虽然又累又饿,但是完成了工作的安妮却十分开心,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听着两旁麦田里的虫鸣声,感受着微风吹动发梢,啃着凉飕飕的饼,嘴角沾满饼屑残渣,开心地笑着。

在村子里的大仓库的围墙篱笆外,安妮停下了牛车,轻松地从牛车上跳下,抚摸着气喘吁吁的牛说:“辛苦你啦,牛儿。”

牛摇了摇头,喘着气说:“我不累,你快去向老板交差吧,要是慢了,那个坏家伙又要打你了。”

“牛儿你别开玩笑啦,老板只是对安妮严厉了一点,才不是坏家伙呢!”安妮笑着说。

“先数数稻草有没有少……”牛叹道。

“哦……”安妮摸着牛车上的稻草,对牛说,“牛儿,帮我一起数吧!”

牛叹了口气,回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

安妮刚刚数玩,一个精瘦的农夫大叔从大仓库里走出来,头戴一顶草帽,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来到篱笆门外,皱眉看着安妮,厉声道:“臭丫头,你又迟到了三分钟!”

安妮原本正在跟牛说话,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农夫大叔骇人的大嗓门吓了她一跳,盲眼的少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对着声音的方向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安妮又错了……”

“滚开!”老板一脚踢在安妮屁股上,安妮尖叫一声,踉跄跌倒在地,稚嫩的小手撑在地上,把满地的羊粪丸压成了一个个粪饼。

那老板佝偻着背走到牛车旁,数着车上的稻草捆数,数着数着,忽然骂骂咧咧地道:“臭丫头,少了一捆!”

安妮慌忙抱住头,害怕地道:“不……不会的……安妮刚才还数过的,没有少啊……”

“你一个瞎子,怎么数的?”老板奸笑着问。

“我让牛儿帮我一起数的呀。”安妮诚实地答道。

“说谎!”老板怒斥一声,扬起鞭子狠狠抽在安妮的小脸上,将安妮打倒在地。

安妮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老板扬起鞭子,又要再打,却发觉鞭子被拉住了,回头一看,一个少女正拉着他的鞭子,一脸坏笑地盯着他看。

“爸爸,你又发脾气!”少女笑着说。

老板看到这个少女,凶神恶煞的神情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微笑着说:“阿米莉亚,你怎么没去上学?”

“拜托今天可是礼拜日啊,学校放假!”被叫做阿米莉亚的少女笑着说。

“哦,对了,今天休息!”老板苦恼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可是我还得工作啊,你先回家去,乖。”

“爸爸,阿米莉亚已经十二岁了,是大姑娘咯,可以帮爸爸工作啦!”阿米莉亚揪着老板的衣袖,晃来晃去。

“工作?我的小姑奶奶,你行行好别给老爹添乱就够了!”老板笑着说。

“我当然能工作!”阿米莉亚一把抢过老板的鞭子,露出一副凶恶的神情,“爸爸累了,去休息吧,我帮爸爸好好教训这个小杂种!”

“不行不行,圣帝国的法律规定未满十六岁的小孩子是不能工作的,你回家去。”老板摇头道。

“哼!”阿米莉亚皱了皱眉,面露狠色,扬起鞭子狠狠抽在安妮背上,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啊!!!”安妮痛苦地叫出声来,但眼泪依旧在眼眶里打转。

“爸爸你看,阿米莉亚也是很能干的哟!”阿米莉亚坏笑着说。

老板愣了愣,笑道:“哈哈哈,阿米莉亚真厉害,将来一定能当村长,谁不听话就抽他!那爸爸先进去忙了,你玩够了就快回家去!”

说着,老板转身走进了仓库,阿米莉亚看着爸爸进去,始终保持着一脸坏笑。

阿米莉亚转过身来,玩弄着手里的鞭子,朝倒在地上的安妮步步逼近,脸色阴沉。

安妮颤抖着道:“阿……阿米莉亚,我……”

却见阿米莉亚俯下身子,双膝跪地,趴在安妮身前,抓住了安妮捂住脸颊的那只手,轻轻地挪开她的手,露出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阿米莉亚看着那道伤痕,神色越来越阴沉,忽然,她轻轻凑上去,在安妮的伤痕上舔了几下。

忽然,安妮感到阿米莉亚的身体在颤抖着,嘴里发出一阵呜咽声,连忙问道:“怎么了,阿米莉亚?”

“呜呜……”阿米莉亚抽泣着,泪如雨下,“呜呜……他为什么这么狠……你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安妮……”

“别哭了,阿米莉亚……”安妮连忙伸出手去碰阿米莉亚的脸,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不小心把一手羊粪也糊在了她干净的脸颊上。

“对不起,安妮,我不是有意打你的……”阿米莉亚抽泣着说。

“安妮知道呀~”安妮擦了擦失明的眼睛,微笑着说,“要不是阿米莉亚,安妮又要被打得好惨好惨啦!”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对不对,安妮?”阿米莉亚拉住安妮的小手问。

“当然啦,阿米莉亚就是安妮的姐姐,只有你一直帮着安妮~”安妮摇着阿米莉亚的手,微笑着说。

“唉,你瞧瞧你,弄得这么脏兮兮的,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可不能穿成这样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啊!”阿米莉亚破涕为笑,拍了拍安妮脏兮兮的衣服。

说着,阿米莉亚拉着安妮站起来,来到牛车旁,笑着说:“来,我们一起把稻草卸货,然后我带你去河边洗澡。”

“嗯!”安妮开心地笑道,完全忘了身上疼痛的伤痕。

于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和八岁的少女一起肩并肩地工作起来,她们俩都是厄尔巴人,但是安妮家已经沦落到贫穷的无产阶级,阿米莉亚家却是家境殷实的中产阶级,两个少女虽然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境地,却能够成为知心好姐妹,或许这是残酷的世界里仅存的光辉了。

正当两个女孩儿的工作快接近尾声时,几个少年有说有笑地从不远处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金发少年,穿着得体优雅,看上去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身旁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他们看到安妮和阿米莉亚,都拱了拱为首那个少年,轻挑地打了个招呼。

“嗨!阿米莉亚小姐!”几个少年笑着说。

为首的那个英俊少年红着脸向阿米莉亚打了个招呼,腼腆地道:“你……你好……阿米莉亚……”

阿米莉亚正眼也不瞧他们,转过头去,轻蔑地哼了一声,这让几个少年很是尴尬。

“尼古拉斯少爷,你好呀!”安妮却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其他几个少年纷纷起哄,其中一个骂道:“呸,小杂种,谁和你打招呼了,没你的事,一边去!”

“咳咳……”被称为尼古拉斯少爷的那个英俊少年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愠色,周围的几个少年面露不服之色,但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阿米莉亚……我……”尼古拉斯凑近了一些,犹豫地说。

“安东尼奥家的大少爷,找我这个卑贱的农户做什么?”阿米莉亚一边卸下稻草,一边不屑地道。

尼古拉斯一脸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我在隔壁镇上请来了有名的大厨,还有演奏队,你明天到我家来吧,我会给你办一场最棒的生日派对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似乎是我的生日,不是你的,”阿米莉亚冷笑着说,“我自己的生日,我想自己自由安排,就算你是安东尼奥的儿子,也休想强迫我。”

“我怎么会是强迫你呢,我是好意邀请啊,”尼古拉斯紧张得捶胸顿足,“什么大少爷啊,我老爹也只不过是个包工头而已啊!”

“对不起,尼古拉斯,如果你那个包工头老爹知道你身为一个圣帝国的子民,却要浪费那么多钱给一个厄尔巴人办派对,你觉得他会怎么做?”阿米莉亚坏笑着看向尼古拉斯。

“这……”尼古拉斯犹豫了。

说着说着,一车稻草已经卸下了,阿米莉亚拍拍手,笑着对安妮说:“完成了,我们走吧,安妮!”

“那尼古拉斯少爷他们怎么办呀?”安妮疑惑地问。

“不用管他们,我们女孩子跟女孩子玩,没他们男孩子什么事!”阿米莉亚笑着说。

旁边的几个少年忍不住了,纷纷围上前来,轻俏地道:“哟,阿米莉亚小姐真清高呢,看不起我们么?”

“我们少爷对你这么忍让,你怎么可以如此目中无人?!”

“区区一个厄尔巴女人,还敢这么嚣张!”

“尼古拉斯是个文明人,我们可不是,嘿嘿嘿……”

“教训教训这个臭娘们!”

几个少年朝阿米莉亚一步步逼近,把拳头捏得嘎吱嘎吱作响。

“你们等等,别这么做!”尼古拉斯连忙叫道,可是这几个少年并不理会他。

“你们不许欺负阿米莉亚!”安妮忽然大叫一声,站到了阿米莉亚的身前,她小小的身子只到阿米莉亚的下巴高,却一点也不害怕。

“小杂种,你也想挨揍吗?”一个胖胖的少年恶狠狠地瞪着安妮,但盲眼的安妮丝毫不害怕。

却见安妮大声叫道:“牛儿,赶跑他们!”

“哞!!!”

五百公斤重的大牛顿时狂暴起来,顶着一对大牛角冲向几个少年们,鼻孔里喷着粗气,一对牛眼目露凶光,即使身后还拖着牛车,跑起来却像风一样快。

“妈呀,快逃!”

几个少年见势不妙,连忙撒腿就跑,尼古拉斯早就预料到大事不妙,早已拔腿飞奔,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哞!!!”

牛大吼一声,用力顶飞了跑得最慢的那个胖子,那胖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了路旁的猪粪坑里。

“你给我等着,小杂种!”那胖子慌忙从粪坑里爬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牛跺了跺脚,喘着粗气,安妮冲上去跳起来抱住了牛的脖子,开心地道:“牛儿你真可靠!”

“哈哈,要是我再年轻点,能把他们全顶飞到粪坑里去!”老牛喘着粗气笑道。

阿米莉亚坐上牛车,拉着安妮一起上车,笑道:“走吧,去河边!”

说着,牛拉着牛车,摇摇晃晃地朝村旁的小河去了。

哗啦啦流淌的小河边,安妮和阿米莉亚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岸边的鹅卵石上,两个少女浸泡在温和的河水中,擦拭着对方身上的污渍。

阿米莉亚看着安妮浑身上下的鞭痕,看着看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

“又怎么啦,阿米莉亚?”安妮紧张地问。

“不……没什么……”阿米莉亚擦了擦眼泪,把脸凑到安妮脸旁,轻轻地舔着安妮脸上的伤痕。

“呀,痒痒哒!”安妮笑着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阿米莉亚咬着嘴唇问。

“当然记得呀,怎么会忘呢!”安妮笑着说。

“那天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同学玩捅马蜂窝,被马蜂咬得浑身是包,痛得我都站不起来了,”阿米莉亚怀念地道,“同学们都害怕得跑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碰到你,恐怕我就没命了……”

说着,阿米莉亚又舔了一下安妮脸上的伤痕,眼角含泪:“那天,你也是这样,把我全身上下的包都舔了一下,转眼就好了……”

“对呀,这是妈妈教我的医术,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帮安妮舔伤口的!”安妮笑着说。

“可是……为什么我怎么舔,就是治不好你的伤呢……”阿米莉亚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舔得不够多?”安妮大惑不解。

“嘿嘿!”却见阿米莉亚破涕为笑,邪魅地说,“那我再来舔舔,舔到你的伤好为止!”

“不要啦,痒痒的好讨厌!”安妮笑着说。

说着,两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就在河里打闹起来,激起激烈的水花,岸边的老牛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河畔的小树林里,一个人影正藏在里面,手中拿着一支望远镜,正偷偷地窥视着河中的少女,那人金发碧眼,穿一身干净的正装,正是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涨得满脸通红,一边调整着望远镜,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道:“原谅我……原谅我……”

忽然,一支巨大的手从树林的某处伸出,从背后慢慢靠近尼古拉斯,一把将他抓住。

“呜!”

尼古拉斯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他的嘴被那只巨大手掌的大拇指紧紧地按住了。

“小绅士,回家玩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林中隐藏着的巨大人影轻声说。

说着说着,巨人把尼古拉斯轻轻放到地上,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离开。

“请把。”巨人轻声说。

尼古拉斯惊慌地捂住嘴,吓得哭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转身逃走了,跑到一半还被树根绊了一跤,立刻又爬起来没命地跑。

“嘻嘻嘻~”

“哈哈哈~”

河里传来两个少女欢快的笑声。

隐藏在密林里的那个巨大人影叹了口气,原来正是摩尔,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农场里偷溜出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躲过人们的视线。

“这份平静的快乐,究竟能持续到何时呢……”摩尔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据说,暴风雨来临前,都是风平浪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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