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期待着我们久别重逢的那一天。
有时候我会思考,我们再见的那一刻是会以“别来无恙”作为开场白还是会在心照不宣的拥抱中悄然热泪盈眶。想着想着,心里会涌起莫名的的心酸。
无论有几千几万种假设,等到真正重逢的那一天,才忽然发现,原来还是漏掉了一种。
--遗忘。
心心念念的你把我遗忘在了无名岗。
云暮站在香樟树下,静静的看着树下的那片土壤,脸上露出一丝苍凉的笑容。
起码,小依,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够了。
遗忘过去,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说呢?云暮抚摸着香樟树粗糙的干,在心里问。
那些沉重痛苦不堪的回忆,就让它消失在小依的脑海里吧,那些好好坏坏,过去的人和事,都统统消失吧,不要再去打扰她的新生活,就当从未相识。
这才是对小依最好的选择。
夏贤从公司赶到仁大医院时,伊依正好坐在病床上玩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拼图。
“伊。。。。。。依。”
夏贤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伊依头上缠绕的厚厚的纱布,声音有些颤抖。
伊依抬起头,看到夏贤,脸上荡起小孩般的笑容。
“妈,你来了。”
夏贤一惊,整个肩膀开始颤抖起来,她激动地跑到伊依身边,伸出双手将伊依揽到自己怀里。
“伊依,你再叫一遍好不好。”夏贤的眼泪溢出眼眶。
伊依抱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妈,你怎么了?”
已经多少年没听见伊依叫过自己了,夏贤很惊喜,同时感觉幸福蔓延了全身。她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她那个健康开朗的女儿又回来了。
夏贤放开伊依,认真打量着她,眼里盛满温柔。
终于取下了口罩,终于可以好好地和伊依交流了。夏贤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即使伊依的出生不被家里人认可,即使伊然早早地离开了她们母女俩,即使伊依遭受了那么大的不幸,可是在时光的磨砺下,所有的坚持不懈,所有的陪伴与守候,所有的努力与付出,终于有了一个令人喜极而泣的结果。
“妈,哥呢?”伊依望了望病房门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夏贤的心瞬间沉到海底。
哥?这又是怎么回事?
“伊依,你是说。。。。。。”夏贤不解地看着伊依,额上冒出些许汗珠。
伊依笑了笑,一脸天真,“我都知道了哦,我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男孩,就是哥哥,对不对?”
望着伊依开心期待的眼神,夏贤不知道如何作答。心里空空的,刚刚所有的喜悦突然消失不见。
夏贤知道,伊依的病情一直都不稳定,以前在美国治疗时,医生就嘱咐,不能给病人压力,要按照病人的意愿来,对于这种郁积在心的病人来说,要走出来只能靠个人意志。
所以,夏贤只能忍住悲伤,假装高兴地说:“嗯,伊依终于想起来了。”
揪心搬的痛冲击着夏贤的心脏。
夏贤看着恢复阳光笑容的女儿,她实在不忍心打破伊依的幻想,只能任悲痛在体内翻云覆雨。
“我就知道。”伊依笑了笑,“刚刚哥来过了,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伊依摆弄着拼图,突然笑出声。
“刚刚来过?”夏贤难以置信,试图弄清事情经过,于是试探着问:“伊依,你还记得哥哥的名字吗?”
“记得啊,叫云暮。”伊依突然停顿了一下,“奇怪,这名字好熟悉。”偏着头想了会儿,恍然大悟。
“对了,就是我们学校请的表演课指导老师,嘿嘿,还是个大明星呢!”伊依傻笑着,有些小骄傲,“妈,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哥哥的事呢?是因为不喜欢他吗?”
“伊依,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告诉妈,你是怎么受伤的?”夏贤招架不住伊依的询问,害怕伊依的梦随时都会破灭,于是只好转移话题。
伊依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淡漠地笑了笑。她很清楚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当时她为了帮宋离洗脱罪名,就故意激怒秦楚月,让她说出当初的事情经过,然后用录音笔录下来。从楼梯上摔下来其实并不是拜秦楚月所赐,当时,伊依看见楼下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刚好这时秦楚月拽住了自己,于是她就在甩开对方的手时让自己顺势跌下楼梯,为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秦楚月尝尝被人误会的滋味。只是伊依自己没有掌控好力道,整个人硬生生地坠下去了,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进了医院。
“伊依?”夏贤见伊依处于游离的状态,有些担忧。
“没事,妈。是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看到夏贤焦急的眼神,伊依有点为自己的任性感到自责。
想必,现在秦楚月已经饱受被人诟病的折磨了吧。想到这里,伊依忽然有些开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伊依一贯的处事原则。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夏贤心疼地看着伊依额上的纱布,缓缓说道:“还疼吗?”
伊依笑着摇摇头。
“我的伊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夏贤抱着伊依,喃喃道。
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妈妈担心呢?
“妈,你相信我么?”伊依靠在夏贤肩上,眼神迷离。
“无论伊依做什么说什么,妈妈都永远相信伊依。”夏贤宠溺地笑了笑。
“为什么?”
“妈妈相信女儿,天经地义。”
伊依的眼皮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嗯,妈,我受伤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追究学校的责任?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和学校没有关系。”
“好。”夏贤轻轻地拍打着伊依的背,抱着快要睡着的伊依,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还是襁褓中的伊依,每天要在她的呵护下才能熟睡一样。此刻的伊依,安静而乖巧。
“谢谢妈妈。”伊依闭着眼睛,像是呓语。
夏贤缓缓地放下沉浸在梦乡里的伊依,为她轻轻掩上被子。
“对不起,妈妈这么晚才来看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妈妈都不想再看见伊依难过。晚安,我的女儿。”在伊依额上轻轻一吻,夏贤关上了病房的门。
她一定要弄清楚,伊依口中的“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贤?”林尚远远远地看见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一脸严峻的年轻女人。
夏贤抬头,“尚远,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林尚远走过去,坐下来,“伊依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是这件事。”夏贤打断道。
林尚远一脸疑惑,“那是。。。。。。”
于是,夏贤把刚刚伊依奇怪的言语举止一一告诉了林尚远。
“你是说,伊依认为她梦里经常出现的小男孩是她哥哥?”林尚远目不转睛地望着夏贤。
“嗯,我也很奇怪,伊依明明没有哥哥,为什么她一口咬定小男孩是她哥哥呢?更巧的是,她认定云暮就是她哥哥,云暮是明星,两个人除了在学校有交集,应该之前都是不认识的。”夏贤有些头疼,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不通。
林尚远专心致志地听着夏贤说的话,心里涌现出一丝担忧。
如果,如果他猜的都是真的,那么,一切或许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这个答案,绝不是夏贤所能承受的。看着一些担忧的隐患渐渐显现出来,林尚远充满不安。
“夏贤,也许这一切都找不到甚至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是伊依顺着她的感觉,冥冥中认定了这样的事情。在经历了巨大的创伤之后,人的神经会变得很脆弱,很多时候都需要一个东西来支撑,而云暮,对于伊依来说,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况且,这次伊依的头部遭到撞击,有些记忆可能也会变得混乱,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林尚远心无旁骛,努力安慰着夏贤。
夏贤有些无助地望着林尚远,似乎渐渐接受了这种说法。
至少,伊依渐渐变得开朗,也肯叫自己“妈妈”了,这个时候,的确不应该再计较其他事情了。
“嗯,你说的对,我们就顺着伊依的意思吧,”夏贤想到云暮,又问,“可是,云暮这件事,要怎么办?”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林尚远笃定地说,像是准备好了一切,“云暮是墨萱的艺人,如果拜托她的话,应该没问题。”想到多年后和墨萱相遇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帮忙,林尚远还是有些愧疚。
“墨萱?你们见到了?”夏贤有些惊讶,“你们不会都聚过了吧。”夏贤投去打趣的眼神。
“嗯,见到了,她说下次我们三个一起出来聚聚。”忽略掉夏贤别样的眼神,林尚远心里有些苦涩。
“嗯嗯,见,一定要见。”夏贤的脸上露出喜悦,回想到以前三个人的学生时光,眼里是遮不住的留恋,“时间真快呀。”
“是啊。”林尚远看着夏贤带着笑意的脸,微微失神。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