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依靠着镇痛药物的辅助治疗,也只能是缓解一时。一诺妈妈的症状还是随着病情的加重越来越明显,最终还是让林一诺发现了端倪。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林一诺挽着妈妈的手去花园里散步。
刚走到凉亭处,岳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她慌忙摸索着背靠着凉亭内的椅子坐下,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虽然已经尽量克制,没有呻吟出声,但还是流露出非常难受的模样。
“妈妈,您怎么了?!”林一诺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可能是感冒了,有些头疼.......”岳颖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随着病情的不断恶化,现在她头痛的次数越来越多,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每次都会伴随着剧烈的呕吐。
这样的症状在夜里和清晨最为严重,为了不让女儿发现,她都尽量压抑着。就算再怎样难受,也从未在女儿女婿面前叫过一声苦。
然而,近段时间,头痛和呕吐的症状甚至连白天也会出现,岳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快要走到尽头了。
“妈,咱们马上去医院!您看您流了这么多冷汗,恐怕不会是感冒那么简单。”林一诺掏出手绢,帮妈妈擦额头上密布着的冷汗。
“一诺,真的没.......”一诺妈妈话音未落,伴随着不断袭来的剧烈头痛,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转过身去连声呕吐起来。
林一诺眼见此状,彻底被吓坏了。她一边扶着妈妈,帮她拍打着后背,一边大声求援。
管家连叔第一个听到呼喊,慌忙火急地朝这边凉亭跑过来,见到一诺妈妈正吐得昏天黑地,涕泪直流。连声问道,“老太太怎么了?”
“连叔,快帮我打电话叫120,快.......”林一诺急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好,我马上联系。”连叔赶紧拿出手机联系120急救。
一阵剧烈的呕吐过后,岳颖稍微缓过点劲来,她强作镇定,试图站起身来。
谁知,她刚用手扶住身旁的亭柱,头部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站立不稳,整个人一下子朝前栽了下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妈妈,妈妈!你醒醒啊!”林一诺眼见着母亲在自己眼前倒下,惊得连声大叫起来,赶忙俯下身,蹲在母亲身旁,帮她掐人中急救。
120很快赶到,岳颖被送往医院急救。
急救室的灯自从岳颖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熄灭过,急救正在紧张进行着。
林一诺满脸泪痕地依偎在闻讯赶来的慕容亦秋身边,双手合十,祈祷母亲能够平安渡过危险。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一位急救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林一诺和慕容亦秋赶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患者的脑瘤已经处于晚期中的晚期,不具备任何手术指征,现在我只能说,她能够撑到今天,的确是个奇迹!我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现在,病人还是清醒的,但随时可能会失去意识,到时候恐怕连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家属抓紧时间,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医生说道。
这个打击对于林一诺来说的确太猛太突然,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一把抓住医生的双臂,焦急地问道,“医生,您说什么,我妈妈得的是脑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患者的脑瘤病史应该已经有三到四年了,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末期。具体的等你们出来再说吧,我担心她撑不了多久。”医生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一诺,咱们赶快进去看看妈妈吧。”慕容亦秋拉过林一诺,扶着她往急救室里面走去。
“亦秋,妈妈怎么会得脑瘤,怎么会.......呜呜.......”林一诺哭着说道。
慕容亦秋心里也非常难过,面对林一诺的疑问,却也只能保持沉默。
急救室里,林一诺妈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监测仪器中显示心跳血压都很微弱。
岳颖听到女儿女婿进来,强打精神睁开双眼,挣扎着地想要抬起头来。
林一诺急忙走到妈妈的病床边,握着妈妈的手痛哭起来。
“孩子,听话,别哭.......啊。”刚刚从死亡线上逃回来的岳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说话也断断续续。
慕容亦秋上前扶住林一诺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一诺,快别哭了,听听妈妈想要说什么吧。”
林一诺抬起一双泪眼,望着母亲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
“孩子,不要难过.......,我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法救了........老天待我不薄,又让我陪了你们这么久,妈妈......知足了.......,你爸爸在那边等我呢,是时候该去陪他了.......。”
一诺妈妈艰难地说罢,示意慕容亦秋过来,她颤抖着将林一诺的手郑重地放在慕容亦秋的手里,含泪说道,”亦秋,今天,我就把一诺交给你啦......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说完,充满期待地望着慕容亦秋,等他回答。
“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一诺,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慕容亦秋恳切地说道。
听到慕容亦秋的承诺,林一诺妈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诺,把我的骨灰带回南风.......跟你爸爸葬在一块儿。妈妈......要走了......我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宝贝.......一定要好好的.......”一诺妈妈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出了一口气,身子猛然一沉,手无力地从林一诺的手中滑落,带着对女儿的无尽牵挂和眷恋,颓然长逝。
“医生,医生!快来啊!救救我妈妈.......”林一诺大声哭喊着。
医生赶紧过来紧急施救,但已无力回天。冰冷的监测仪上的心跳图案持续显示出一条直线,再也没有了搏动的迹象。
几分钟后,医生摇了摇头,对林一诺和慕容亦秋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家属节哀。”
病房里哭声顿起,林一诺扑到母亲身上恸哭失声,然而,任她再怎样哭喊和呼唤,也唤不醒自己的母亲了。
母亲要强了一辈子,甚至是在恶疾面前,也从来没有退缩过,她究竟经历了多少苦楚才隐忍至今,林一诺不敢想像。
她现在多么希望再听听母亲的唠叨,甚至是她的责骂声,然而,妈妈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
慕容亦秋和林一诺回南风处理一诺妈妈的后事,等老人入土为安后,他们就要返回A市了。
走之前,林一诺和慕容亦秋特地去看望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尤刚。
这么长时间过去,尤刚的身体状况还好,只是仍旧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始终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尤刚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家里人伺候,着实苦了他年迈的父母。为了照顾尤刚和小雨芊,夫妻俩非常辛苦,生活的磨难早已将他们折磨得两鬓斑白,憔悴不堪。
虽然有慕容亦秋的资助,但尤刚的后续治疗费用,日积月累,也同样是很大的一笔支出。老两口靠着微薄的退休金过活,还要负担小雨芊的养育费用,让这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老两口不愿过多地给慕容亦秋和林一诺添麻烦,所以选择了沉默,从未向他们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困难处境。
慕容亦秋和林一诺看在眼里,心中倍感内疚。如果对他们更多一些关心,也不至于让这一家四口过得如此捉襟见肘,困顿不堪。
于是,慕容亦秋执意帮他们请了一个长期护工来照料尤刚,并将护工三年的佣金一次性预支给了尤刚爸爸保管,同时又给了他们一笔钱,帮助他们解决眼下的困难。
尤氏夫妇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道谢。
“伯父,我们跟您一样,都希望尤刚能够尽快好起来,只有这样,这个家也才能有希望。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务必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忙。”慕容亦秋的一番话入情入理,温暖人心。
尤俊杰听罢,禁不住老泪纵横,“小刚遭此大难,幸亏有你们一直帮扶,不然,还不知.......唉.......”
“伯父,快别这么说,一诺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跟您的女儿一样。再说,尤刚是为了救一诺才成了这样,我们尽点心是应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慕容亦秋握着尤刚爸爸的手,安慰道。
“一诺,妈妈的后事都办好了,你们要回去了吧?唉,你妈妈性格虽然急躁一点,但绝对是个善良人。为了不让你知道了担心,她都没在厂里医院看过病,我还奇怪,那段时间怎么经常见她往市里跑,没想到......如果我早些知道就好了,好歹我也是医生,肯定会劝劝她,绝不能让她放弃治疗。”尤刚妈妈叹口气,自责地说道。
“阿姨,这怎么能怪您呢。我妈妈性格倔强,她认定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也许,我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以前她就常跟我说,夫妻不能太恩爱,否则一个人丢下另一个人走了,留在世上的那个会很难过........”林一诺说罢,眼圈又红了起来。
尤刚妈妈轻轻地揽过林一诺,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孩子,不要难过,爸爸妈妈在天堂里看着呢,无论怎样,他们都盼着你能幸福快乐地生活。”
从尤家出来,已是下午,林一诺和慕容亦秋驱车离开南风启程回A市。
一路上,林一诺默然无语,呆呆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那些无比熟悉的景象从眼前一晃而过,渐渐消逝得无影无踪,一如以前的那些岁月,如流水般缓缓流走,越来越远,无法触及。
现在的南风,已经没有了至亲的父母,曾经的“家”也就成了一个空洞的字眼。除了扫墓,恐怕自己很难再回到这里。家乡,这个曾经承载着的一切美好的地方,随着窗外的风一起远去了,再也找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