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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山怪

家很小,只有用土坯做成的三间房,老人住中间,左边是厨房,里屋是两个小孩子睡觉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宁欣儿躺在里面,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龙彦却因为肚子痛睡不着,起初龙彦以为是吃太饱了的缘故,所以并未在意。他晚上吃了很多,把他的肚子都撑大了。

他用手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以减缓疼痛,可是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痛,到最后已经痛到翻来覆去。

“龙彦哥哥,你怎么还不睡?”宁欣儿被龙彦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吃太饱的缘故,肚子不舒服,欣儿你继续睡吧。”龙彦手捂着肚子弯曲在床上咬着牙说道,因为疼痛,他说话断断续续的,额头上也因此渗出了冷汗。

宁欣儿也不以为意,背对着他躺着笑道:“叫你贪吃,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活该。”她停顿片刻接着道:“龙彦哥哥,我们一起努力,以后每天都吃米饭,我们一起出去采草药,爷爷就留着家晒草药,我们好好侍奉爷爷,永远的在一起,你说好不好?”她眼中冒着光,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是龙彦却说不出话。

等了许久,宁欣儿都没有听到龙彦的答复,心中突然不舒服起来,她说道:“龙彦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

“没,没有。”龙彦肚子疼的厉害,身体都已经开始发麻,根本没有仔细听宁欣儿说话,只是似乎听到小丫头说不喜欢,连忙咬着牙要从嘴里憋出这一句。

宁欣儿听到他说话吞吞吐吐,语出迟疑,觉得是龙彦敷衍自己,不由的生气道:“哼,我知道你不喜欢,你不用敷衍我,你肯定是想到大村子里生活,上次我们和爷爷去村子里卖草药,你眼睛就东看西看没有停过,还有你一直偷偷的看村子里的那个狐......狐......那个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们以前跟着老人去山外的小镇里去卖草药,老人总会带他们去路边茶摊去喝茶,茶摊边坐着很多人,他们都是赶路累了停下来歇脚的,那些人会讲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两个孩子年纪小,都爱听这些故事。那时候宁欣儿听到有人提起过一个专门诱惑男人的狐狸精,本来想用这个狐狸精来形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改口。

宁欣儿越说越气,哼了一声道:“你就去找她好了,让我......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完身子像里面挪动,贴到墙壁方才停下。

龙彦心中大呼冤枉,本来他年纪尚小,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第一次去小镇,东张西望在所难免,至于那个姐姐,他只是觉得她头上的蝴蝶发饰特别好看,不免偷偷的多看几眼,心中想的却是以后有钱了为欣儿也买一个。他有心解释,奈何身体太痛,只得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欣儿见龙彦连解释的话都没有一句,又想到以后他和别人在一起,再也不理自己,又是生气又是心酸,这么想了片刻,泪珠儿再也止不住,只是她不甘示弱,不想让龙彦知道在哭,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中却又想:“只要他哄我,我就马上原谅他”。

过了半响,宁欣儿始终没有听到龙彦说话,心中莫名的慌张起来,心道:“他不理我,难道我真能一辈子不理他吗?让我一个人生闷气,可不能便宜他了,哼,这次就算他欠我的。”她小孩心性,生气这种事来的快去的也快,更何况对方是她最亲近的人。心念一动,宁欣儿便不在自己独个儿生闷气。她偷偷抹掉眼泪,转个身,佯怒道:“哼,你怎么不哄我。”

她微红的眼睛像龙彦看去,透着月光,只见龙彦弯曲着身子,脸上全无血色,脸色也痛苦不已,却偏偏还强忍着,对她露出微笑,只是这微笑一闪而过。

龙彦只觉得一股气血突然涌上后脑,眼睛一黑,便突然晕厥过去。

宁欣儿“啊”的一声,惊叫道:“龙彦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大不了我不生你气了,你不要吓我。”宁欣儿起身摇晃着龙彦的身子,可是龙彦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摇了半响,龙彦始终不醒,已是六神无主,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大声哭泣起来。

她哭了片刻,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原来是老爷子听到哭闹声,披上外衣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老爷子不明情况,连忙问道:“怎么了?”宁欣儿听到爷爷的声音,心中大定,抽泣着说道:“龙彦哥哥晕过去了。”她说完,又想起适才龙彦曾说过肚子痛,又道:“龙彦哥哥刚才说肚子痛,然后我.......我......我不该生他的气。”说完又哭了起来。

她年纪尚小,又太过慌乱,加上认为因为自己生气才让龙彦晕过去的,心中自责不已,所以说话完全不着边际。老爷子听得一头雾水,做事却没有任何迟疑。他以采药为生,虽然不会治病,却也懂得一些基本的急救方法。老爷子探了探龙彦的鼻息,又抓了他的脉搏,见到气息尚在,脉搏也是平稳,他心中稍安。然后他用力的掐龙彦的人中,可是龙彦却并没有转醒。

老爷子心中一沉,却也是不知道龙彦怎么了,他说道:“欣儿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带你哥哥去村子里看大夫。”宁欣儿连忙抓住老爷子的衣角,低声哀求道:“爷爷我也去。”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想到留着这小丫头一个人在家自己也不放心,说道:“好,你快把外衣穿上,我们一起去。”

老人给龙彦穿上外衣,带着宁欣儿急急忙忙的出门。为了方便采药,他们住在一座几百米高山的山脚下,这里人迹罕至,离最近的村子都有好几里的路程,而高山里面是连绵不绝的密林,他们也很少踏足。

老人刚走几步,高山上突然传出一声尖啸,随即大地开始震颤起来。老人向山上望去,却见一黑黝黝的大东西从山上滚了下来。那东西越滚越快,只是片刻便已滚到山脚,只听得“轰隆”一声,山脚的小屋有一半直接被砸到了地下,另一半也被余威镇踏了。

老人见此,气的直跺脚,叫道:“哎呦,该死的山崩。”宁欣儿也是吃惊不已,瞠目结舌,良久方才说道:“爷爷,那是不是我们的房子?”

老人本来气的直哆嗦,但见几人都安然无事,生气之余又暗自庆幸,没想到龙彦的意外昏厥竟无意间救了三人的性命。

老人叹气道:“幸好我们没事,以后我们再重新找地方安家吧,现在先救彦儿要紧。”或许是刚才声音动静太大,龙彦唔的一声,随即睁开双眼,迷茫的望着周围。

此时已是深夜,月色明亮,龙彦刚醒抬头望去竟感觉被月光晃得头晕目眩,过了许久方才发现自己在爷爷的背上,他又是惊讶又是迷茫,只记得当时自己肚子像被刀削火烧一般,又情急的想要和宁欣儿解释,一股热血突然涌向脑袋,随后的事情便不知晓了。

龙彦定了定神,道:“爷爷,我们怎么在外面?”宁欣儿两人都在关注刚才的山崩,都未曾发现龙彦已经醒了,此刻听到龙彦说话皆是欣喜不已。

老人将龙彦放下,询问他是否有事,龙彦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宁欣儿高兴的跳了起来,欣喜道:“太好了,龙彦哥哥你醒了?刚才你晕了过去,可把我给担心死了,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欢呼雀跃,随即又想到家刚才被巨石毁了,又沮丧道:“刚才我们家后面的山上掉了好大一块石头,把......把我们的家毁了。”小丫头说话间,又想到家没有了,龙彦就可以安心的去找那个大姐姐了,从此再也不理自己了,留着自己孤苦伶仃和爷爷相依为命从此风餐露宿,好不凄惨。

她越想心中越是凄凉,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她兀自伤悲,却全然没有想到,龙彦和她心中的大姐姐素未相识,如此这般全是自己臆想而已。

龙彦见她忽然大哭起来,以为是她为家毁了而伤心,连忙安慰道:“欣儿不哭,家没有了,我们以后再建就好了,我们都没受伤就已经很好了。”老人见龙彦如此开朗也是欣慰的点点头。宁欣儿揉了揉眼睛说道:“真的,你没有骗我?你不和那个大姐姐走了?”这一句龙彦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她说话为什么总是不离那个无名大姐姐,但他深知此刻安慰宁欣儿最为重要,说道:“我怎么会骗你呢!”宁欣儿顿时化啼为笑,说道:“那你答应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她说话间拉着爷爷的手说道:“当然还有爷爷,我们三人要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

龙彦重重的点头,说道:“嗯,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们说话间,大地突然又开始震颤起来,老人脸色一变,说道:“山崩还没有停,我们还是先走远一点,可别被石块砸到了。”三人向着树林外跑去,身后一阵阵轰隆隆巨响,过了许久方才停息。

三人惊魂未定,又听得树林中传来了巨响,那声音与之前的全然不同,这次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跑动一般,每一次声音响起地面就跟着震颤一下。

“咚“”咚““咚”,听声音越来越近。三人向后望去,只见远处的树木正以极快的速度像两边瘫倒。透过间隙,模糊间似乎是一个生了脚的小山正向这边大步走来。

三人见此,皆是心惊不已,老人叫道:“不好,是山怪,我们快跑。”

原来这里从前就有个传说,这高山之后有许多山怪,这些山怪身如巨石,力大无穷,专毁人们的村子,只是这些都是传说,老人自己也是从未见过,此番见到,心中认为必定是此次山崩将山后的山怪惊醒,让山后的山怪跑出来作乱了。老人心惊之余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拉着两个孩子快速的树林外逃去。

两个小孩子被老人带着飞奔起来,只不过老人已年近花甲虽然身子骨依然硬朗,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跑了一会儿便以气喘吁吁,龙彦和宁欣儿更是不堪,皆是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身后震动声不止,龙彦失声叫道:“爷爷,那山怪向我们跑过来了。”

宁欣儿道:“爷爷,怎么办?我们跑不过那个怪物的。”老人喘了一口粗气,神色郑重道:“龙彦你带欣儿往林子里跑,我来引开它。”宁欣儿拉着老人的衣袖摇头道:“不要,我不要和爷爷分开。”老人安慰道:“小欣儿,你放心,爷爷不会有事的。”宁欣儿还是一个劲的摇头,死命的抓住老人的衣服。老人怒道:“欣儿别胡闹。彦儿快带她先走。”龙彦心中也是担忧不已,说道:“可是,爷爷......”老人挣开宁欣儿的手,坚决道:“没什么可是的,快带着欣儿先走,你也不听话了吗?”龙彦心知此时如果再犹豫,三人必定同时丧命,咬了咬牙拉着宁欣儿窜进了树林。

两人奔跑片刻,宁欣儿用力的挣脱了龙彦的手,停了下来。她低着头,开始抽泣,哭道:“我不要逃,我不要和爷爷分开,明明才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话音未落,她已经向回跑去。龙彦连忙抓住了她,道:“欣儿。”他心中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真的抓住宁欣儿的手的时候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得紧紧的抱住她。

他也想回去,可是他害怕,内心的恐惧感让他连面对山怪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都还是孩子,面对这样的怪物本来就无能为力,回去也只不过多送两条性命。

宁欣儿挣开了他,看了他一眼,龙彦被那目光刺得生痛,让他感觉到自己很懦弱。宁欣儿没有再说话,只是快速的向回跑去。龙彦看着她,在这一瞬间他的世界似乎变成了黑白色,只觉得这一刻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绞痛,他想到:就算此刻自己独个儿逃走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有远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比死还要痛苦。

他突然疯狂的大叫着向着宁欣儿追去,他恐惧,他害怕,可是他不能这么丢下最亲的人,他也不想让最亲的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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