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死了六个人？两个还是大灵术师？”
“你确定这是他杀的吗？”
“好吧，这又是你的猜测……”
书房里，苏紫翻看着幽交上来的情报资料，皱着眉头说道。因为自家大小姐几乎不进书房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有空来处理这些鸡毛小事，所以很多时候苏紫就只好代劳了。
前几天她听幽说起叶盈霜那个据说是捡回来的便宜弟弟有些反常的事，于是便让幽自己去调查一下。因为大小姐有言在先，本来她也是不想节外生枝的，但幽似乎对这件事尤为在意，苏紫就让她自己拿主意了。苏紫是觉得幽还在为被那少年打败的事耿耿于怀，至于她说的那少年有可能有着比二小姐更强大的圣魂这件事，她反倒不怎么相信。
“你也知道的，大小姐一向不喜欢含糊其辞的回答。所以呢，要么你找到确切的证据，要么放弃这个念头。现在叶仙子还在为二小姐治病，大小姐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打扰她的。话说叶仙子也真是够拼命的，一天到晚除了窝在药阁就是在二小姐房里……”
“这件事我还是暂时不会上报给大小姐，二小姐的事已经够她烦的了，夫人这几天还整天给她说媒……要是我再拿这种小事去烦她，估计要被她打一顿的……”
苏紫干净利落地收拾好那一沓记满了有关那个少年情报的纸张，递回给幽。
“所以呢，你自己看着办吧！而且，大小姐派你过去是为了正事的，那边有消息了吗？”
苏紫对于幽的轻重不分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大小姐向来不怎么管事，底下人渐渐地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这一次幽认为那个少年或许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对象，所以在执行任务之余擅自做主去跟踪调查对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那也是在正事做好的前提下。
幽接过那沓情报小心翼翼地收好，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看她这动作苏紫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心里也就带着无所谓的态度感叹一声，穆王宗的女子多半都是疯子之类的话。
“万兽宗那边是因为卢万生是在北地的缘故？这件事你好像说过了……不是吧，又是这家伙？啧啧啧，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但应该是他没错了，所以万兽宗的人才会找上门。”
“我看看陆起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什么嘛，你都没有查清楚。陆起和林听风有仇所以牵扯到叶盈霜身上？这种推测有点靠不住啊，陆起不像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嗯？陆起前段时间受了伤，而且还是重伤？就连林听风上门挑战都推掉了？这种事他倒是干得理直气壮。”
“所以呢？陆起那边你也没有查到确切的原因咯？回头我跟大小姐说一声……说不定还要我自己去后土宗那边问一下……”
紫发少女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幽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唠叨，很干脆地假装什么都听不到。说起来苏家双子在穆王宗中绝对是最另类的存在，不过大小姐对于苏紫小姐的看重也是众所周知的，几乎将穆王宗所有的事物都交给苏紫小姐一手处理。
“咦？还有一方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你确定？”
“嗯。”
苏紫一脸头疼地咬着手指陷入沉思，早在叶盈霜一回到霜枫城之前穆王宗就已经派人对她的住所和她经常出现的那家酒肆暗中盯梢。在她回来之后便发现有三方势力对叶盈霜似乎特别关注，如今已经可以确认的是其中之二乃是万兽宗和陆起，剩下的一个却迟迟没有线索，这不由得让苏紫大为头疼。以大小姐对叶盈霜的看重，早已经将幽派出去调查这件事，却仍没有抓住对方的马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对方也是和王宗同等的存在。
“最近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算了，我还是跟大小姐说一声吧……最好这段时间让叶仙子留在王宗。”
幽无声无息地退下，苏紫又在书房里静静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理出什么头绪，于是收起手上的资料起身向大小姐的寝宫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大小姐也该修炼完了吧？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该怎么跟大小姐说这件事。在走到寝宫外的时候，她遇到了刚从大小姐寝宫里走出来的一行人，为首的却是一名穿着一身十分刺眼的暗红长裙的美貌妇人。苏紫于是立刻退到一旁向对方弯腰行礼。
“苏紫见过夫人。”
那夫人脸色冷淡，一言不发地从苏紫身边走过，直到对方走远了之后苏紫才直起身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才夫人肯定又是去给大小姐介绍哪家的公子去了。好像大小姐对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十分厌恶的吧，所以不难想象夫人一定又是无功而返了。
“唉……为什么我偏偏要在这时候来呢？”
苏紫低声哀叹，这时候大小姐的心情一定很糟糕，说不好还会动手打人呢……
苏紫走进寝宫的时候，大小姐身边的侍女便告诉她大小姐正在浴池，苏紫于是改道走了过去。难道刚才大小姐见夫人的时候也是在浴池吗？苏紫暗中腹诽，脚步却一刻不停。
幽暗空旷的浴池里没有一个人，除了那个正背对着静静躺在水中的女子，苏紫的脚步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然而她并没有回头起身。与自己母亲不同，苏紫应该不会计较她的随意。
“大小姐。幽那边有消息了。”
“念。”
女子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浴池中回响，深邃幽暗的水面上惊起道道微波。苏紫将幽调查到的资料大致念了一遍，女子默默倾听，直到她念完之后才淡淡开口。
“你去问一下陆起，那边继续追查。”
大小姐连提都没有提起万兽宗，大概是觉得这种小宗门根本不值得她开口。苏紫还记得不久之前大小姐说的那句“杀了”，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差不多结束了，苏紫本来想着办完正事就赶紧走人的，但一想到刚才夫人离开时的难看脸色，又想到大小姐此时多半心情也不怎么好。于是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
“幽在追查的时候还发现了别的东西，叶仙子那个弟弟似乎有点……不寻常。”
“因为卢万生？”
“嗯……幽说，他似乎在刻意猎杀灵术师。”
躺在水中的女子沉默着，苏紫大概可以猜到此时大小姐的表情，于是又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忍不住多嘴。但事情既然已经说了，也就没有收回的余地，苏紫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幽说那个叶无邪白天就在一家酒肆里帮忙，晚上才会出去杀人。一开始幽想要跟上去，但很快就被发现了，后来幽就没有再敢跟着他。不过从蛛丝马迹推断，这几天霜枫城中的灵术师被杀事件应该是他所为。现在霜枫城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据说净灵殿已经准备派人过去调查了。”
“在酒肆帮忙？”
“就是那种店小二……跑腿送菜的伙计什么的……”
“……”
女子大概是觉得一个实力强大的灵术师居然会冒充凡人有点太不合常理了，其实苏紫也弄不明白，所以只能讲原因归于对方是个奇怪的人上面。
“昨天我去接叶仙子的时候曾暗中观察过，那少年的确有些古怪，连我都无法探知对方的境界。不过也有可能对方身上有什么隐匿气息的法宝，我也不敢妄加推断。”
“叶盈霜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叶仙子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像不愿意提起他。但幽说私下里叶仙子与那少年的感情非常好，所以我推断那少年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是叶仙子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那些被他杀死的灵术师有什么共同点？”
又沉默了片刻，水中的女子轻声开口说道。不知不觉间，大小姐对那叶无邪的态度似乎也变得有些兴趣了，这让苏紫松了一口气，自己转移话题还是有些效果的。
“共同点嘛……都在霜枫城附近，实力不算特别强。不过据幽的猜测，那些灵术师应该是平时跟霜枫城的妖兽猎人打交道比较多的，而且多有欺压掠夺的恶行，呃……还有一个是喜欢收购妖兽供自己施虐玩乐的，据说死在他手中的妖兽不计其数……”
“那些妖兽猎人经常去酒肆喝酒？”
“大小姐你是说？他是从那些妖兽猎人口中听到那些灵术师的恶行，所以才会下手的？”
女子从幽暗的浴池中站起转过身来，就这样一丝不挂地从水里走上来。苏紫愣了一下，连忙拿过旁边的干毛巾为她擦干身子，然后服侍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贴身衣物。
穆安澜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比较惊人的了，相对娇小的苏紫比她还矮了半个头。然而这并没有丝毫减少那绝不多数时候都隐藏在盔甲之下的完美身材的美感。便是同为女子且与大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紫，这几年偶尔服侍大小姐沐浴的时候也会觉得脸红心跳。
然而，与那修长健美又不失优雅的完美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隐藏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滑腻肌肤之下的大片浓厚黑雾状斑点。那些黑斑在昏暗的浴池中看起来并不明显，只是落在那光滑洁净的雪白后背、肩膀、胸口上时，才会显得特别刺眼。
细心的苏紫发现，那些黑斑比她上次看到的好像又大了几分，于是颤着声低低说道：
“大小姐……”
“我知道。”
穆安澜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自然再清楚不过，这黑斑便是穆家之人所要承受的业果。随着她的年纪和实力不断增长，那些黑斑便会慢慢蔓延至她的全身。到那时候，这幅躯体便会回归冥王的怀抱，正如同它的诞生一般。每个穆家之人都要承受这样的轮回。
除非像安然那样不曾穿上这身冥王甲。
穿上贴身衣物，穆安澜又再次召唤出全身黑甲。比起那些丑陋的黑斑，她更信赖这能够给她保护让她变得强大坚强的冥王甲。所以选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就是她注定要承受的。
“大小姐，你去哪？”
看着大小姐重新穿上冥王甲，便要朝外边走去，苏紫脱口便问道。
“去外面走走。”
穆安澜戴上头盔，拉上恶鬼面甲，接着才闷声闷气地继续说道：
“让幽继续盯着。”
不知为何，听苏紫说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事，她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应该不是因为这样无聊的理由。一个赤手空拳便能够逼得幽无路可逃的神秘少年，却甘愿藏在一家酒肆伺候那些粗鲁愚钝的妖兽猎人，这其中要是没有藏着什么秘密的话，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若不是因为叶盈霜，自己不会花上半点心思去关注一个陌生人。
带着这样的念头，穆安澜终于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大小姐……”
看着大小姐离开的背影，苏紫失神地喃喃念道，不觉间眼睛已经泛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