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正当大家都在饱受单词表煎熬的时候，云层悄悄遮蔽了阳光，整个天空都暗淡无光。疾风在窗外呼呼作响，连同树枝间互相拍打的沙沙声一起扰乱了本来的宁静。一般来说，这就是春天第一场雨降临的前兆，若妈妈此时在家想必已经把晾着的衣服收进屋，关上窗户以防进水了。而教室里的同学也有这样的经验，坐我身后的李书莹也起身将身旁的两扇窗户拉上，就在关上的一瞬间还有一股冷风灌进教室，让我稍微打了个寒战。
这次的雨来的有点早，往年都是三月中旬才出现。不过望着阴沉的天空，我倒觉得挺符合今天即将到来的沉重感——做什么都要讲究个气氛嘛，挨训也是如此。
下课铃响起时，窗外已经落下了不少雨点，楼下被浸湿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显出了另一种宁静。
“Can’tstoptherainfromfallingeachtimeskydecidestocry.”
我半转身，念出了那个句子。李书明抬起头：“你也知道这个吗？”
“是啊，初中时杜雷经常看着下雨天这样说。”
“那可真像他，”李书明想起杜雷的性格笑了出来，“这首歌当初还是我告诉他的。”
“原来是你给他说的啊，为什么告诉他呢？”
“当时我们知道了他的心脏病后，我觉得这些就像命运一样，没法改变，为了让他接受，就说了这句话。”
李书明提到以前的事，目光变得温柔，嘴角也在微笑，确实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和杜雷的友情是非常珍重的。我如果说起从前和铃灵一起的事情可能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吧？
“当上天伤心时，无法阻止泪水降临于世。真的好像命运一样。”我暗想。此时我回忆起程平乐去年对我说过的话：
“那些是不是命运又有什么所谓呢？未来是怎样那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以及所发生过的一切，都仅仅是真实，明白这点就足够了。”
真实吗？的确，是不是命运又怎样呢？无论好坏，我们所遇到的都是真实。了解这些，命运也没什么可怕的，在现实中的各种困难也是一样，或许会觉得无奈，但不会有恐惧。
无奈在下课后两分钟便冲进教室，一句话便镇住了在座的所有男生女生：
“全部坐好！”
看见老吴手上连书都没有拿，我就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来了。”背后的李书明也和我一个想法。只见老吴招呼坐在门边的同学把教室门关上，确定全班不再有杂音后，用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开始了：
“你们越来越厉害了啊？我昨天才说过的话就当耳边风？”
我心想：如果可能的话，你今天说的我也想当成耳边风，不过既然你点名，我就没办法了。
老吴果然没有给我们任何面子——不光点名，他还重新“点评”了李书明的那篇满分作文，当然是没有匿名的；而在讲了两句大道理之后，开始转向我们昨天发生的事，包括昨天下午李书明被单独训话的事情，那之后我们在林**上说话、拥抱、牵手的事情；其详尽程度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甚至连李书明的手没有回抱上来他也知道，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一直有小型卫星跟在我们旁边一个劲儿转圈拍摄。
当然他是怎样知道的现在根本不重要了，如同被判了死刑的犯人，谁还在乎究竟是哪个警察抓住了自己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我看着分针从“4”走到了“12”，在距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老吴大概也说够了，也不想再说了，或许也不能再说了，便和早上一样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走出教室：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们那些想谈恋爱的给我小心点，让我抓到了和你们没完！”
“有完没完恐怕还轮不到他来说呢。”
令我意外的是班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再一看她的脸，并无往日的微笑，而是平时无法看到的，冰冷中点缀着愤恨的表情，连我也不敢贸然接过她的话，只能迅速把视线收回，等待下课铃声的响起。而几秒后，我便听到教室外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可以了？”
好耳熟呢，不过由于看不到人影，也隔着墙，判断不出究竟是谁在那样大声说话。像这样的声音就算是隔壁班级也可以轻易听到呢，可是不光是那个女生，连和她对话的那个人也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同样以近乎怒吼般的声音说着：“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找你，你倒问起我为什么来了？”
“老吴？”这个声音的主人倒是很轻易被我们辨认出来，一时间全班都开始按捺不住，谁都想要跑到门外去一探究竟。我本来还想观望一下，可最先出去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因为那个女生在门口伸出头，冲着我喊道：“可可，快出来。”
“铃灵？”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我压根儿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说起来刚才看郭月表情的时候似乎是有个人从前门走了出去，难道就是那个吗？
多想也想不出什么，我干脆照她说的，走出教室，就看见铃灵和老吴两人就站在面前对峙着，一触即发的气氛让我顿时也不知所措。
“你就说说我们怎么了？我们的确还不算成年人，不过没有法律规定未成年人就不能谈恋爱啊，你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呢？”
这次的声音也相当大，也不知道是由于话题比较敏感还是言论比较激进吸引了听到动静的人，从隔壁班级出来了一个人，就是中午我和李书明谈到过的三班的班主任，对于我们他也不陌生，我们班的历史课就是由他任课的。他在看到我们之后并未回去继续上课，而是站着不动，不知道想要干什么。我也不好发话去问，也就由得他们几个继续下去。
“法律？要是什么事情法律都管得着那就好了。你们还是学生，而且是我班上的学生，在这个班上，我说的就相当于你们的法律，你们想不听是怎么？”
老吴可能也是首次遇上敢和他正面交锋的学生吧，他此时也放下架子，大声驳斥着铃灵所说的话，而且似乎他并没有说两句便甩开对方的意思，仿佛是在等着铃灵的还击，就像拳击赛上想着如何打倒对手的运动员一般。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终于，在我之后又有出来观战的同学，正是和铃灵在这事儿上关系最大的叶国辉。
“那么你让我们不吃饭我们就不吃，让我们不睡觉我们就不睡了？我们也没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怎么就不可以了？”
铃灵这边看来也并没有停手的打算，两人的气势愈发旺盛，我实在找不到插入进去的方法，一旁的叶国辉看来也是如此。此时隔壁班的好几个同学也出来了，其中一个我知道是他们的班长。而本班的学生则开始不断在教室门口探头，也有个别人和叶国辉一样走了出来。不过对于这些人，铃灵和老吴都没有放在眼里。也是，没见哪个拳击选手在比赛时还在乎观众们的。两人就在走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着，下课铃响了也还在继续。不过其他人可不会忘记下课铃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学生们一个个从门口跑出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走廊上吵得不可开交；我回头一看，连背后的班级也开始有人围观，路过的老师和学生也被这景象所吸引而停下了脚步。
闹大了，真变成擂台了。
“你既然知道，我就直说了。我和叶国辉交往之后，你什么时候看我的成绩下降过了？数学成绩单你也看过，要不是他的帮助我能拿那么高的分数？你还说会引起学习问题吗？”
“你那是个例。照你这样说你和那些语文、英语、化学好的男生挨个儿交往一遍就变成全才了？”
“我！”这句话明显激怒了对一心一意的真爱抱有幻想的铃灵，“我要是那样的话，你怎么不去和各种各样的女人结婚把自己培养成全才，还在这里当老师呢？”
“你——”老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忍受的宽容，上前一步便举起手，要不是和我一起站在最前排的叶国辉挡住了老吴挥下来的巴掌，恐怕铃灵已经坐在地上了。本来我想去挡的，不过被他抢了个先。可问题并没有完，老吴虽然收了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你说，你们现在谈恋爱干什么，是能帮你们保送？还是能帮你们拿分啊？或者你觉得能够帮你们找到工作？”
“这些都不能，不过至少我们能在高中生活中过得更快乐，我觉得这比一些事情要重要得多。”
这次不是铃灵，而是叶国辉开始反击老吴。与刚才不同的不止这个，还包括周围传来的个别喊着“支持你”的声音。
“快乐？你们玩的时候倒是快乐了，等到考试一个二个不都该哭的和啥似的？还快乐呢，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的时候根本就不像你们这样还想着快乐啥的。”
“时代不同了！”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不是我们班上的，我才发觉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就连走廊护墙斜对面不远处的天台上也有许多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说真的，这里又有多少人不是第一次呢？
“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的成绩还是不错，也没在考试什么的时候后悔，我们就可以继续交往咯？”
叶国辉明显比铃灵要冷静，虽然没有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过他一步步地把老吴逼到一个只能胡乱反击的地步，只差没有机会给出的最后一击了。
“那样也不行！”老吴提高了音量，但是立刻就有各种更大的声音将他压了下去。同学们“为什么不行”的喊声比刚才的支持声更大了，不是在背后而是站出来说的人也多了起来。叶国辉见状，也跟着问：“为什么不行呢？”
“为什么……”眼见自己一个个理由被不断击破，老吴的耐心和反击手段终于都到了极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管你们为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还不如不说，学生们反对强权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政治书上不也教我们要反对霸权主义吗？这下可好，学生们像炸开锅一样闹腾起来：“什么叫说不行就不行？”“你管我们为什么，我们还不管你为什么不准呢！”“强烈抗议老师的强权教育！”呼声此起彼伏，最后演变成在场的学生们高呼着“抗议！抗议！”这样的景象。无论是我们班上的，还是周围班级的，或是天台上，楼梯旁那些旁观的学生，大家都振臂高呼着“抗议！”也许这些喊声比不上任何一次群众运动，重要性也要打个大问号，不过毫无疑问，这都出自我们心中真实的感情。我喜欢谁，不需要得到指导或批准，那是属于我的自由和真实，我愿意，就是如此。准备好。一、二——
“抗议！”我也和他们一样举起手臂高声呐喊，看着老吴不知所措的模样呐喊着。是啊，看来只是逃避是不够的，要反抗，才能真正抓住命运，抓住存于命运之上的，属于自己的真实。我看着天台上的同学，突然发觉了没注意到的事实：
雨，停了。从云层中泻出的阳光好温柔。
“安静——”一声拉得老长的喊声划破了原本整齐划一的节奏，霎时间整个走廊上鸦雀无声，似乎都在寻找喊声的来源。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借过。”
我扭头，看到程平乐的脸在面前闪过。他站到我和叶国辉中间，和刚才的喊声一样，他扯开了嗓子：“先安静一下，有人要发表重要讲话——”
那个一向不问世事的程平乐会站出来就够让我惊讶一阵子了，而现在还说要发表重要讲话？我用手摸了摸额头，看来没发烧也没做梦，那么是什么风把他从自己的梦想中吹到这儿来的？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另一个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班长，带着一如往日的笑容，走到了我们面前。
“请大家稍安勿躁，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也许是礼貌的态度，也许是班长隐藏在温和的话语之下那份不由分说的气势影响了众人，全场依旧安静不语，等待郭月接下去的声音。
“谢谢。”她稍稍低下头以示感谢，“关于今天这个问题，我希望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可以客观冷静地对待，这样才是找到问题解决方法的最好途径。
“我们来看看老师的想法吧。不管是怎样的老师，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在学习上能获得好成绩。应该说不光老师，每个同学也愿意自己的成绩能让人满意吧？也正因如此，老师才会想要我们摒弃一切有可能导致成绩下滑的因素，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不管是禁止玩游戏，禁止下课打球还是禁止谈恋爱，这些举措的目的都是为了提高考试成绩，我想大家肯定都能够理解吧？
“可是我当然很清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的。我们都还是高中生，也都只是普通人，想让自己的生活有乐趣一些对我们而言再正常不过了。老师们平日里不也在各自家中看电视、上网或者和家人一起玩吗？午休的时候年轻老师偶尔也会聚在一起打扑克，我想老师也可以理解我们的心情吧？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对于老师，我们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接受的。”
上课铃此时响起，但包括我们班和隔壁的两个班的同学，以及天台上、楼道里看热闹的同学，也有在这里的老师们，谁也没有想要去上课的打算，还是站在这里继续听郭月的陈词。
“为什么我们都要走那么极端的路线呢？难道说玩了运动了谈恋爱了就一定会造成成绩下降等不良影响？或者一定要放弃学习才能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哪边都不是。在这里，有喜欢玩电脑的全年级第三，期末排名前十的男生也无一不是运动爱好者，而数学最高分在和同学谈恋爱。的确也不是没有因为玩乐而导致成绩下滑，甚至影响生活的例子存在，可我们为什么就一定不能在玩耍的同时更加努力一些呢？
“有句话叫做‘物极必反’，学习和玩乐也是这样。每天除了埋头书本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做，如果是要做论文倒也不是不可取，可那也是有限度的，何况我们还是普通的高中生，即便每天学上十六个小时，到了考试一般也考不了满分，同样也不一定能上得了顶尖的大学。为了一个不切实的目的而抛弃本可以多姿多彩的生活，大家应该都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才会在这里抗议将自己的时间不断挤压的老师。学生们在这种环境里已经生活的太久了，我们都希望能有不是属于老师、家长或者课本，而是属于自己的高中生活。
“至于谈恋爱这个问题，的确比起玩游戏或者打球来的更特殊一些。我也不能说什么通用的道理来维护或辩驳，所以就单纯说一下我个人的想法吧。我虽然没有谈恋爱，但多少也听同学们说过一些，对那种心情也很了解。既然我们都是普通人，那么自然会有着普通人应有的感情，男生和女生之间相互喜欢就是这样的。不管喜欢一个人的科学原理究竟在哪里，那至少都是正常人会有的感情。喜欢一个人，为他着想，希望他得到快乐并为此付出努力，这不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想法吗？为他人的快乐而快乐，为他人的不幸而悲伤，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样的博爱，可我们能够为一个人这样就已经十分可贵了。想帮助喜欢的人得到幸福，希望和喜欢的人一起得到幸福，这说不定是人生中最珍贵的情感呢。所以就算是高中生，又为何不能谈恋爱呢？我想这个行为本身是不用，也不应该被禁止的。真正该做的是去了解即使是谈恋爱，也有可以做的和不可以做的事情，弄清什么是该做的什么事不该做的才是重点。男生和女生在一起，可能比单独一人做得好很多，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也可能一事无成，也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不过只要明白怎样去做，怎样去控制自己，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放手去玩，放手去爱呢？游戏，运动，恋爱，或是别的什么都不会是平常说的洪水猛兽，只要对它们真挚的感情，我相信一定能得到理想的结果。我想提个建议，希望大家能好好考虑能不能接受，同学们也是，老师也是。”
建议吗？看见郭月脸上的笑容，我回想起她初次和我坐在一起的那天，在她脸上有着和这几近相同的微笑：
“让我们做朋友吧。”
无比直白的话语，和真心的笑容，我一直记得。在无数面具般的笑脸之后，我终于再次看见与那天同样怀着真心的笑脸。拥有这样笑容的郭月所提出来的建议，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希望老师能够取消一系列禁令和签字，让我们都能够获得应有的自由以及追寻快乐的权利；相对的，同学们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应该考虑清楚自己是不是该这样做，同时在学习上也要认真努力。好好玩，好好学，好好生活。这就是我的建议。
“18岁未满的我们没什么其它能够炫耀的，除了拥有无限可能的青春。我们现在的日子就像是这三月初的开花期，盼望能开出各种美丽的花朵。没人应该扼杀这份美丽，我们自己也该珍视这份美丽，这才是我们都想要的高中生活。对于我的说法，大家可以接受吗？”
郭月的声音消散在阳光中，一秒、两秒，三秒后终于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我接受。”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源头，三班的班主任，我们的历史老师第一个举起了手，再次说道：“我接受。你们不管赞同不赞同，都表个态，这才是对人的尊重啊。”
“我也接受。”不是其他人，就是我自己举起了手。真实也好，命运也罢，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去抓住，去把握。接着，铃灵、叶国辉、不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三班班长、天台上的同学、背后的不认识的老师、更多更多的同学和老师们，大家或早或晚，或急或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我接受”的声音也逐渐响亮起来，一分钟内，我视线范围内没有举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从郭月开始讲话那时起就一直微笑着一言不发看着的程平乐，另一个就是老吴。他或许内心已经接受了郭月的建议，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思考的表情，然而可能是因为放不下面子，他一直也没有表示自己的态度。
现在要怎么收场呢？
我正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从面前的人群之后传来一个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又实在说不上熟悉的声音，可以听出来说话人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老吴啊，这次可是你输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先是望过去，然后面前的人们纷纷让开了道路。等他走上来时我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每周一都在升旗仪式上讲话的教务主任。
“老刘……”老吴看到教务主任，开始还有点惊讶，不过马上恢复原样，“你都看到了？”
“是啊。包括那篇作文我也看过了。”教务主任，同时也是副校长的刘校长笑着，“我虽然不常插手每个班各自内部的事务，不过这一次还是出来说一下比较好呢。刚才说话的是哪个同学？”
郭月举起手：“刘校长好。是我，一班班长郭月。”
“原来是郭月啊，年级名人。”他的这个说法的确有道理，看过每学期成绩榜的人一定不会有不知道郭月的，几乎都变成传说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了。”刘校长拍拍郭月的肩膀说着，“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考虑还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过从道理上和可行性上都很不错。这次的确是你们赢了。老吴，学生们的生活还是交还给他们自己，这样比较好吧？”
老吴并没有因为刘校长的话而马上答应，不过几秒后，他稍微笑了出来，用和刚才吵架时差不多大小的声音向大家宣布：“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不对，也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从今天起，以前的禁令全部解除，签字也不用签了。你们别太得意忘形啊，别忘了郭月说的是好好学，好好玩，好好生活；不要不签字就都不做作业，考试也乱来啊！”
“耶——”班上的许多同学都发出了欢呼，在宣布放假以外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欢呼似乎还是第一次吧？
“同学们。”刘校长看到事情圆满解决，高兴地让大家安静下来，“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校服设计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又为什么在初三高三仍然安排音乐和美术课吗？就是希望同学们能在这里过上与众不同的三年，快乐的三年；也希望同学们能在全面的教育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除了已有的措施之外，我们也希望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做出更多有利于学生发展的变化，所以如果同学们有什么和郭月刚才的发言同样合情合理的建议，就和你们的班长联系，我们得到反映后会专门开会讨论的。好了，已经上课好久了，同学们先回去吧。”
刘校长拍着手招呼着同学们回到教室，我这才发现在人群中还有正要给我们班上课的数学老师，他正在和身旁的一个同学笑着说些什么，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课被拖迟了这么久而感到不快的样子。
这也可以算是学校里的一个传说了吧？
“虽然还是有些不足，不过她们的表现也还算不错啦。”
听到这句耳语，我转头便看到面带微笑的程平乐走在我身旁，话说他刚才除了让大家安静的那声大喊之外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吧？
“谁的表现？”
“铃灵，班长等等啊。就连我也有一点被打动呢。”
“如果被打动了刚才干嘛连手也不举啊？”
“因为我生平讨厌举手啊，而且对于那些建议本身我是没什么感觉的。”程平乐用一付“还差得远呢”的口气说着，似乎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能比班长做得更好，“啊，但是她有一句话我倒觉得挺不错的。”
“什么？”
“我们的生活就像这三月的开花期。这话挺好，即使会遇到寒冷，不也可以待到春天到来，尽情开花吗？一生中能拥有的青春，这几年不好好享受的话或许就再也没有了喔。”
这对于他来说还真是意外的拐弯抹角的话呢：“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了，我只是想说，除了我自己的时间外，我喜欢看到流动的时间。知道开花期的英文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和他一起走进教室，进门的一刹那他念出了一个单词：
“Florescence.”
有点悲哀却又有所期待的表情在他舒展的眉毛和望向远处的双眼中弥漫开来，而下一秒，他已经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还是老样子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唉，看来这次我倒完全成了配角呢。”我刚坐下，李书明就笑着说。
“对啊，你刚才怎么不出去呢？”
“我也想啊，如果门口堵着的人能够让条路给我出去的话。”
怪不得我刚才没看到呢，包括李书明和李书莹在内的好些同学都没有在这次骚乱中露脸。“不过你出去了也不会是主角呢，风头早就让铃灵和郭月两个人抢了。”
“我可没有打算抢什么风头啊。”郭月刚坐下就听到我们在谈论她，也半转身过来笑了，“就是把自己想的说出来而已。”
“就算那样也很厉害啊。”
郭月听了只是笑笑，不再说话。反而是另一个声音把我拉了过去：
“那边的几位，开会结束的话可以上课了吗？”
数学老师正笑着看着我们几人，我赶忙坐好，拿出数学书；李书明在背后玩笑般地说：“请——”
“那好，虽然晚了一些，不过现在开始上课。”他刚转身，郭月就递了什么东西给我——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厉害的是你，因为你总能看见真实的东西。也是你教我人有时候的确是可以随着感情生活的。”
“那么你如果随着感情生活会怎样呢？”
郭月只是笑了笑，没有给我任何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