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七天时间。
对于整个“沃尔夫冈男爵领地”的平民来说，除了领主府被袭击还可以作为谈资以外，日子过得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也没有传出加税的消息——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反正现在是没有。
但大人物们可就不这么看了。
桑德斯的行政中枢虽然被毁，但得益于安娜总算在清洗中保留了还算完整的下层网络，只需要将部分权力下放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即使这样，希帕克斯也不得不整天忙于政务。希腊人过去虽然也不是个政治家，但得益于血统，且家系在帝国中还有一定财力，他从小也接受了数算与逻辑的教育，至少比查尔斯更适合处理这些问题——后者毕竟只是个战士。
然而，阿德里安的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毕竟从开始建造算起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连人口的主要比例都是以原本桑德斯的普通市民为主。再加上安娜当初选择迁移的民众有很大的倾向性，基本上都是有家有业的完整家庭，因此治安问题还极少出现。但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阿德里安的管理方式更近似于半军事化——这也是贝伦的爱好，虽然他并没有这么表示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交易和生产都比较匮乏，只有采矿业异常繁荣，正是需求后方支持的经济形式。
可它的后方却是桑德斯。
双方都在天亮之后第一时间派出了信使，因此第二天就已经得知了对方的情况：核心区域遭到了重点袭击，贝伦本人受伤昏迷。
如果说市政方面尚可支撑，经济上勉强也没有完全崩溃，而人员损失最大的军事在还未制定对外进攻计划的情况下反而受影响最小的话……
那么，领袖本人的状态不佳，就是目前所有人面对的最大问题。
首先从刺客的尸体上确认对方并非自己目前最大也是唯一的敌人之后，他们立刻就松了口气，然后丢开了这条线。并非没人感兴趣自己的复仇对象应当是谁，只是他们都不想在这个只能用群龙无首来形容的时候做点什么……谁来负责指挥呢？
但即使如此，贝伦的状态也是所有人都在关心的。毕竟他的昏迷不但影响过大，而且非常诡异：杀手的武器上没有检测出药物，他的失血量也不大，并不足以导致昏迷。而如果是在食物中下毒，那么一劳永逸的剧毒药物才是合理情况。
也是因为同样的推断，阿道夫遭到了某种程度的怀疑：他才是遇袭后第一时间与贝伦待在一起并且待了很长时间的那个，以此来解释的话，贝伦的异常就能够说得通了。
面对这种怀疑，有资格参与的各位分成了数派，各自站到自己支持的观点上：阿道夫本人对此表示出充足的愤怒，而查尔斯也坚定地否认这种推论有分毫可能；路西安觉得不能排除有间谍的可能性——否则敌人怎么会把每一处关键都摸得那么清楚？但这个希腊人兼顾了自己的直觉，以本民族的谨慎与逻辑性建议就此搁置；希帕克斯不曾与他们并肩作战，因此也没有感性影响，而是认为找出谁该为此负责才最为重要，毕竟贝伦本身的意义高于其他任何事情。
只有里奥始终不曾发表什么看法……或者不如说，这几天时间里，他似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军营之中，不曾与其他人见面。阿道夫对此有些担心，但这个家伙本身也有自己的事情，性格上又粗疏，再加上因为被怀疑而总是耽于愤怒的情绪之中，很快就把其他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某种意义上，领地里再次建立起了脆弱的平衡……就像冰面那样。虽然所有人都看得到水下的暗流涌动，可是谁也不愿去让它重新平稳下来：
如果要触碰冰下的水流，打碎冰面是唯一的办法。
其实，七天时间，还足够更多事情的发生。
“任务完成了吗。”
“是的，大人。”
这是一间密室，或者说，室内的每一个特征都让人联想到“密室”这个词汇：看上去就非常厚实的砖砌墙壁，固定在墙上的昏暗烛台，以及背对着室中，只露出宽厚背影的高大黑衣男人。
“那就好。”
男人没有动作，语调也毫无变化，仿佛一开始就不曾有所怀疑：“恰好在那个位置，竟然还学不会缩头做人，果然只是个雇佣兵，脑子里就只剩下肌肉而已。只是看来他的封君是要好好头疼一阵了。也不知道，失去这手布置，那个伯爵还有没有做好在地底入侵面前弃车保帅的觉悟。”
沉默一阵，男人重又开口：“你怎么还不退下？”
“大人，这次……我们损失也很重。只是为了一个普通成员而已，损失了很多老手，这样值得——”
“闭嘴。”
“……是，大人。”
男人的语气依旧平缓，听不出愤怒的感觉：“我们损失的不是一个派出去的普通刺客，而是一个被试探的点。如果她死于任务之中，对方又不过多张扬，那自然也就是死了；可情况不止这么简单，那么这就是一次试探。如果我们不出手，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一些人了。到了那种时候，所有怀疑我们有所软弱的势力，都会露出牙齿。我不介意干掉所有伸出爪子的家伙，但这可比现在的做法要后果严重得多。现在，你明白了吗。”
“是，多谢大人，请大人恕罪。”
男人依旧沉默着伫立，他身后的一切似乎都毫无变化，连风也不知道那里是否少了什么。
这间密室，没有门。
此刻，还有一名演员，正在逐渐接近这处舞台。
“唔呣……啊啊啊，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
女孩小跑两步，鼓着脸颊，用力踢开一块石头。
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携带任何露营的工具或是其他行李，但她的衣着——也就是那身铠甲——还是光鲜亮丽，一点儿也不像在野外过了很久的样子。
“哼！如果让我找到了人类！一定要好好发泄一下！”
大声地抱怨着，女孩用力展开双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