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在接近地图上的敌人聚落,并进入一定范围之后,他几乎一直都把面具抬高,只遮住嘴唇以上的部分。
他的脸——至少露出来的那一小半——看上去非常整洁也没有毛发,显然是经常打理。并且肤色也透着白皙,看上去与其说像个狂野的战士,倒是更像个彬彬有礼的文官。虽然那些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被这张嘴吃下去了的家伙大概不会有这种想法……
而且亲眼见证的人也不会。
与这种谨慎而明智的行为恰好相反,他对路经的聚落或是散落在野外的敌人都毫不考虑,而是直接进行干脆利落的正面突击,在彻底的杀戮之后前往下一处,只留下毫无利用价值的废墟。大部分只能勉强算得上村庄的聚落都没有像样的防护手段,只是依据地形和水利而建造。即使有一些简陋的“例外”也没办法对战马产生什么伤害,最多只是妨碍了一下他们的冲刺。
撞开只能算作象征的大门,杀掉每个活着的敌人,只有在不得不进屋的时候阿兰人们才会短暂地离开自己的战马,而且立刻就会回来。凡是聚居地都不会缺乏点火的方式,这里也不例外,因此在彻底的搜刮战利品之后他们还会一把火将所有的建筑物烧掉,无论房屋还是帐篷。只有一样东西除外:那就是尸体。他们把自己杀死的敌人拖离火焰的范围,任由其自行腐烂。这可能会导致瘟疫——不过被影响者当然是重新来到这里并且打算重建的人。
将可以作为干粮的食物和一部分生肉一起带上,战利品则放入固定在马身的革囊内,阿兰人们继续驱马驰向下一个地图上的位置。
跟在后方的半人马们一开始还打算共同冲锋,但很快就只打算在后方用长弓掩护,最后他们连这一点也放弃了……能够跟上不掉队已经用掉了大部分半人马的全部体力。这显然表明了前方某些骑兵似乎一点儿也不吝惜马力,不过他们看上去依旧精力充沛的战马让每一个半人马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得不太舒服,有几个已经低下头,打算装作没有看到。
与他们不同,利沃夫觉得非常兴奋。
在整个部落中他就是第一个见识到这批“南边的矮个子”骑兵的,在历史上大概也是第一个,因为人类的势力还是第一次扩张到如此的范畴。虽然那一次给他留下的只有恐惧,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变成了渴望——对强大力量的渴望。这可以算作年轻人的通病,不分种族。
因为这种还没治好的疾病,在第一批绝大多数都属于“半强制征召”的半人马战士中,他作为唯一的那个自愿者,属于绝无仅有的异类。这带给他的不仅是成为重点关注对象的待遇,还有在战技上更好的提升。数月的训练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招架住瓦西里的攻击——虽然每个白天这种想法都会被变成“第二天”。
但这一次,真正见识到阿兰人的骑兵那几近艺术的杀戮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狂妄……紧接着就是更多的渴望,反正这样的强者不仅不是敌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教官与上级。所以虽然连跟上步伐都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他也丝毫没有气馁:自己还有的是时间。
但他绝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瓦西里站在一览无遗的旷野中,直视着眼前三米多高的木墙,与墙后严阵以待的蛮族。
这是他攻击的第一个有严密防护的野蛮人村庄,再加上敌人也很有头脑地守在墙后而不是一窝蜂跑出来野战,而且他们还有弓箭和投石索一类的远程攻击手段……总而言之,这种种的麻烦叠加在一起,变成了特大号麻烦。
不过这位阿兰人的指挥官脑海里从来就没有过“知难而退”这种词汇,所以他想到的自然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解决麻烦。
“头儿,”一名铁青着脸的阿兰人小队长一边向他走来,一边小心地摘下卡在皮甲镶板接口上的箭头:“敌人围了一整圈……我们的人虽然更快,但是有全部翻墙的时间,他们也赶上了。”
“行,我知道了。”瓦西里反常地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自己干自己的事去,然后顺手拉下自己的面具。他并非不打算说些有气势的话……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台词。不过幸好他还知道眼下有比台词更重要的事,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细节上。
又过了半小时。
烧烤食物的气味让他暂时放下了思考,而顺着气味不断向前的视线让他看到了一些之前一直没想起来的东西……
“该死的,我还有一支部队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之后,半人马们逐渐恢复了体力。一开始或许还有几个领头者打算维持一下“军纪”之类的概念,不过在看到阿兰人比他们还要不堪得多的秩序之后,他们很快就抛弃了这种并非出自本心的打算,回归到符合天性的混乱之中。
当然露天烧烤并不是他们先开始的。
瓦西里派出了两个小队分别从两侧顺着野蛮人村落的围墙向前探寻防御薄弱之处,因此另外两个小队自然就留在了原地——他们应该庆幸这个村子没有“四侧”;而依据一直以来的惯例,他们也就很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自由活动。只可惜旷野之中又是大批人马聚集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猎物存在,不然他们的烧烤原料还可以更多一些。
好吧,其实顺着风中的烤肉味道寻过来的瓦西里一开始想到的也是这个。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踱过烤肉的火堆,顺手挑起一条并且分给自己的战马一半之后,瓦西里走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半人马们:
“你们中,有哪几个比较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