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一只大鸟带着透胸而过的标枪砸落在地。
瓦西里策马上前,整个人以双腿为固定物在马背上旋转半圈,探手抓起自己的标枪。他双手手指抠进标枪扎穿的伤口,顺着肌肉纹路直接就将那只说不出名字的鸟类撕开。
将标枪插回背后,他伸手从鸟的体内摘出个滴着鲜血的肉块,掰成两半;又用手背抬起面具,把其中一份丢进自己嘴里,另一份则送到跨下战马的嘴边。他的坐骑也毫不抗拒,一伸舌就将那肉团卷进了嘴里,还有些不舍地舔了舔他的手,将指尖的鲜血舐净。
“你总是这样喂养你的马儿吗?”贝伦有些好奇。
“是的,大人。”顺手拉下面具,瓦西里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剩余的两半鸟尸,松开手将它们抛在地上:“大人,在我们部落里,只有勇士才有资格吃得和战马一样好!”
“什么都包括吗?”
“当然,大人。”他轻笑一声,面具后重叠着传出尖利的哨音:“酒和肉他都来者不拒!噢,当然,敌人的血肉才是无上的美味……”
在贝伦的另一侧,路西安的脸色明显有些铁青。不过他那希腊人式的涵养确实保持得很好,甚至没有向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贝伦当然发现了这种不和,不过在君士坦丁堡的数年光阴让每个人都明白如何处理民族之间的不同:那就是选择忽略。从苏格兰高地到伊比利亚半岛,数不清的民族在这里汇集。如果他们都刻意抓住互相之间不同的话,那么整座城市第二天就要失去一半的居民了。
所以,只要不影响战斗,这点小小的矛盾并不是问题。
军中的指挥者并不止他们三人:里奥和阿道夫在队伍的后方负责“压阵”,虽然在贝伦看来只是某人拉上另一个无辜者准备偷懒。但这次行军毕竟不是紧密的阵型,自然也不能只有一处可以指挥——何况他一贯以来都走在最前方,根本不可能即时指挥后队。
今日已经是行军的第四天了。
因为还剩一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缘故,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松懈,贝伦本人也不例外。唯一不符合这个概念的队伍则是阿兰人们,他们依旧在队伍的四周不断策马移动着,和他们的马儿一样不知疲倦。似乎从出发开始,贝伦就没有见到他们踏上地面——虽然出发前也没有。
而他们的队长在这方面还要更胜一筹:瓦西里不时举起手中战镰小幅冲刺,然后又回身,如此往复,冲刺时面具下还传出叠着哨音的笑声。
如果换了个老实些的理论派,恐怕现在已经在为这群显然桀骜不驯得有些过分的家伙儿头疼了:但贝伦知道他们只是和自己一样渴望战斗。实际上,他也同样心痒难耐。
另一个阿兰人从侧面疾奔过来,似乎还在不断大声呼喊着什么,用得是某种贝伦听不懂的语言。但瓦西里显然听懂了,他猛地一颤就迎了上去,整个身体都透露出“兴奋”的感觉。
“噢!大人!大人!”他又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对着贝伦几乎有些无礼地大声喊叫:“哈哈!大人!我的小子们嗅到了甜美的味道!是血!是血啊!”
荒原上动物很少见,如果血腥味浓厚到如此程度,那么一定是发生了战斗……或许是人的战斗。
这一刻贝伦几乎有些意动,但想想自己的装备,他还是放弃了亲身上阵去当侦察兵的打算。
略微思索了一小会儿,贝伦让路西安去命令全队暂时停下开始戒备,然后对着瓦西里抬起头:“带一半你的人去。如果有遇到那种半人半马的生物就带回来。其他的……你们自己处理。”
“赞美您的仁慈!大人!”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瓦西里已经转身开始奔驰,到了最后一个字已经变成了大吼。与此同时他还一边吹出有节奏的哨音,一小批骑兵从军阵两侧冲了出来,在他身后汇成左右两队,很快就全员消失在一个小坡后。
“唔咕,”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后面的半人马回身用斧枪拨开一支射来的短箭,又重新加速跟上自己的同伴:“萨沙,快一点,快一点!”
从远处望去,只见三十余骑野蛮人狼骑兵手持短弓追在两匹半人马身后,不时引弦射击。其中离得最近的几个已经把短枪抓在了手里,跨下的骑狼眼中也冒着绿光,跃跃欲扑。
边境巡逻工作每日都要轮换,今天恰好又轮到了他们两个。这份工作本来应该由更为成熟的半人马进行,但是部落前段时间损失较大,因此利沃夫这种刚刚满八岁进行过成人礼的青年也被派了出来——而萨沙则是自己混进来的。
既然上次没有遇到危险,全无顾忌的二人就玩得更开心了——好吧,其中某一个并不愿意承认。不过,也正是在如此消耗体力之后,他们遇到了敌人。
因为身体尚未发育完全的原因,二人在速度上想甩掉狼骑兵还有些难度,而耐力则更是远远不如。如果不是利沃夫拼着受伤先干掉了几匹骑狼,或许早已经被追上了:那些愚笨的野蛮人甚至让失去坐骑的同伴跟在队伍里一起跑,全然不顾他们拖慢了速度。
但即使是这样,二人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狼眼中的绿光更亮了,有几次伸出的爪子几乎已经搭上了利沃夫的尾巴。
“不行啊,利沃夫!”萨沙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里已经带进了几丝哭腔:“我,我跑不动了……”
“跑!跑不动了也要跑!”利沃夫感到后腰上一凉,那是枪尖划过的触感。他的嘴角已经吐出了白沫,胸口震荡得就像拉动的风箱那样:“再拉开一点距离,我拦着他们……你快跑!”
“呜,呜呜……”萨沙真的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到处乱跑的……”
就在他们都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尖锐的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