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
贝伦站在战场后方,神情有些——茫然。
准确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以指挥者的身份,而非身先士卒地参与一场战争。因此,虽然能想起记忆中将军们应有的样子,但他实际上并不了解具体该如何做。不过,战局的僵持还算能看得出来。
“敌人的损失应该已经超过四百人了……不得不说他们真是坚韧,将军。”
弓箭手的百夫长站在他身边,认真地观察着战场。除他以外,绝大多数的弓箭手已经撤到后方,其中大多数人已经无法再进行射击,战况也没有严重到需要把所有兵力都压上去混战的程度。
虽然里奥同样不懂那么多,但是至少还能记得观察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
“不过……”他转身看了一眼背后列阵的另一队人,眼神里有些羡慕:“我们似乎还有一支不错的预备队。”
解下固定在身上的全套发射装置后,那些喷洒火焰和死亡的射手们戴上头盔,手持长剑,沉默着排出整齐的军阵。他们身上特殊设计的札甲不仅可以分担燃料罐与喷射器的重量,而且本身就是精良的防护,远胜于弓箭手的普通皮甲。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支队伍里,似乎少了一个人。
“这里……”
安娜站在马车前,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不时抬起头与面前的建筑物进行对比。逐条比对之后,她随手将纸张折成无规则的块状,仿佛完全失去了兴趣:“情报全部没有错误,四处矿场都要更换新的守卫和工人……真是麻烦。罢了,反正嗅觉敏锐的家伙总是不缺。”
而在她的另一侧,已经执行完任务的战士们……唔,用“衣锦还乡”或许不太合适,但也没有多少更合适的词能形容他们现在的样子了:将阔剑插回鞘内,脱下的链甲随意地搭在肩膀或手臂上,背后和腰间则无一例外地有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各种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看起来应该有些价值,因此对他们来说算是战利品的东西。
连续四次杀戮并没有消耗他们过多的精力,那点儿可怜的反抗更是连消遣也算不上,倒是搜索战利品的工作还更累一些。
不知为何,这四个可怜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大量的值钱东西放在矿上……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在逃走前习惯性地带在身边的缘故?但这些财物此刻对于原本的主人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让战士们的战利品丰厚了许多。安娜对于这一幕视若无睹,倒不如说她还隐隐地暗示着如此。毕竟,相对于她真正的目标——也就是那四颗人头——而言,哪怕矿场本身也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又看了一眼前方已经空无一人的矿场,安娜转过身走回车内。没人看见,在放下帘子的那个瞬间,她微不可察的叹息。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胜利的天平逐渐倾斜。
蛮族依旧没有停止进攻的迹象,圆阵外的尸体已经堆叠到了半米的高度。但缺乏长兵器的他们每次只有最前排才能发起攻击,即使成功砸中盔甲也是不痛不痒。战士们排成双层的阵型轮换着恢复体力,寻找着发起反冲锋的时机……或是就这样将敌人全数解决。
“将军,或许我们过高估计了敌人。”
“但愿如此。”贝伦轻轻点头:“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可没留着什么后手。”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从敌人的军阵后传来一声遥远的咆哮,然后是更多,一个接着一个,由远及近。同时传出的还有连绵不断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比前面的蛮族都要沉重得多,甚至还略微地盖过了战场上的嘈杂;但同时它听起来却也有些轻盈,带着奇特的协调感。
这自相矛盾的两种感觉并非错觉,因为脚步声的主人——
并非是人。
身长超过三米的巨狼负着驭手腾空而起,越过近十米的长度扑入战场。这第一个闯入者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阿道夫双手斜着举起战斧,绕过狼爪刺进它的咽喉,借用猎物的动作将它从脖子一直剖到下腹。
因为扑势太急,淋漓的鲜血和内脏全部凭着本体的惯性洒在他身后,只有少数几滴被斧面拦截下来。阿道夫同样顺着这惯性向后旋转,带动斧刃由下而上撩起,将狼背上的骑者从腰部一分为二。
但并非每个战士都有着如他一样的反应和好运:更多的狼安全地落入阵内,只有少数几匹因为运气的缘故扑得太近,反而挡住了身后的蛮族。现在他们再次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内圈的战士也不得不停下喘息,重新举起战斧加入战斗。唯一幸运的是,除了体重以外,即使是巨狼的牙齿和爪子,也没有威胁到战士们身上的三层甲胄的能力。
贝伦皱了皱眉,握住斧柄就打算向前奔去。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原本在他身后的军阵快速展开,摊薄,变成疏散的月牙形,奔赴前方的战场。这些原本的射手们手中长剑与他们的本职武器同样致命,总是能够精确地找到要害所在;而敌人势大力沉的攻击在做工精良的甲胄面前却不得不无功而返,更多的时候则干脆只能在这些“小个子”的身体周围擦过。
这是与手持战斧的重装步兵完全不同的作战方式,但在前进的效率上却几乎没有多少区别。弯曲的月牙不断有规律地略微收拢再展开,通过在外围制造局部人数优势的方法高效地清除敌人。
现在腹背受敌的变成原本背对贝伦这边的蛮族了。尽管由于人数确实充足的缘故,他们现在还不至于受到什么影响,但只要如此高效的杀戮能够继续下去,很快这一侧会被清理完毕。然后战士们就可以重新获得喘息的空间,通过轮换的方式恢复体力,以此抵消敌人的人数优势。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