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城的天气向来怡人,没有江左潮湿闷热,江凡一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洗漱之后,叫来周叔开始商量人生大事。
乔大公子则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慢悠悠的捧了一碟包子到江凡的书房里。
只是江凡跟周叔商量的兴起,乔眠还有些懵,于是指着那堆大红包装的箱子礼盒问:“这些是干什么的?”
周叔笑眯眯的:“回公子的话,这些是聘礼。”
半晌,乔眠红了脸,放下包子走过去,打开来一一看过。
虽然没有特地了解过,但三书六礼一个大概还是知道的,备的很全,乔眠随手拿起一根玉钗,敲了敲江凡,“你自己能抬得动这些东西?”
“当然抬不动。”江凡有些忐忑,“不过这些东西都还是别省下来了,总归还是准备一些比较好。”
乔大公子看向江凡的目光如水,“你不把老子说的话放心里啊。”
江凡愣了下,“那会儿……还当你说笑的……三书六礼总得备齐吧?”
大公子的声音愈发温柔,“那这么多东西你准备自己一个人搬几趟才能送进谷里?”
江凡搔首,开始为难了。
周叔蹑手蹑脚的离开。
——这种场面,他老人家实在见不得。
*
午后,两人牵了马儿,乔眠只带上账本,江凡则带了卫斯的病情手书,往残月谷去了。
一路上的风景还是一样那么好,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心里却有些忐忑,尤其是江凡,毕竟沈千玺那个老狐狸实在有点皮,不好对付。
果不其然,刚进山谷他就给了江凡一下马威——侍人转告,谷主携大师姐出门了,归期未定。
江凡倒在桌子上,打起精神安抚自己失落的情绪。“这次不在也好,下一次带上聘礼。”
乔大公子没好气,“说了不用。”
“不管怎么说,三书六礼备好了,然后在挑份礼物孝敬长辈。”江凡说着,谄媚道:“阿眠你肯定了解自家叔叔,他最好什么?”
乔眠有些不悦,盯着江凡半晌,道:“你现在是愈发固执了?怎么说话都不听的。”
江凡眉毛纠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乔眠还是心软了,解释道:
“小叔叔什么都不排斥,但是什么都不喜欢,前天还说喜欢吃鱼,后天闻到鱼腥味都要打人,最是反复无情了。”
乔眠话落,江凡心凉了半截。
“最关键的是,他不通礼法,你不下聘礼或许他不知道也就忘了,下了之后东西若是不能入他的眼,你反而麻烦。”乔眠斜睨着江凡,“老家伙只是表面上看着成天笑嘻嘻的,其实你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了你都不知道。”
江凡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乔眠捂嘴笑了笑,突然听见外头有点动静。
细细一听,竟然有人在唤他,乔眠听出了声音,便小跑着迎了出去,一个高大俊逸的女人正进了院子,顿时抑制不住惊喜的感觉,“老十三!”
沈千玺膝下十七个亲传徒弟,再加上一个乔眠,小小的一个残月谷可以说是人丁兴旺,可是乔眠四年前离开后,这十七个徒弟一个个接连成年出师,除了杨夏和何必两人还能常来谷中,残月谷里就剩下几个寡言少语的粗使看顾,安静得有些过分。
因为对当初不辞而而感到愧疚,乔眠其实不常谈起残月谷,也很少说起她的师姐们,江凡只有在何必那里才了解到一些。
等姐弟两人叙过旧,江凡这才上前去,准备跟龙翰墨打招呼。然而还没自我介绍,龙翰墨上下打量江凡一番后,脸瞬时黑了一半,“你就是江凡?”
身板果然跟传闻一样的这么弱,好像真的不懂武,看起来就是块好糊弄的软豆腐。
这个……江凡有些懵,求助的看向乔眠。
乔眠一巴掌拍向龙翰墨的肩膀,“凶什么凶!不知道她胆小啊!”
龙翰墨的脸彻底黑了,“我还真不知道。”
完,这下子全毁了……江凡一拍脑门,笑得很是勉强。
乔眠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很快便替江凡引荐解围,“大先生,这是我的十三师姐,姓龙,名翰墨,师傅座下文采最好的一个,善使剑。”
江凡点头哈腰。
然后乔眠开始介绍她,“这位是江凡,今年该二十四岁对吧?医术非常棒,不过除了医术之外也就剩一张脸是稍微能看些的了。”
江凡傻住,有些尴尬,这个…………
这臭小子是不是不想嫁了……
果不其然,龙翰墨非常的不满意,“二十四了还未成家?不会是个骗婚的吧?只是个大夫?赚的钱够养我们家小籽言吗?看起来手不能提的,有人欺负上门了你能保护他吗?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出去好勾三搭四吗?”
江凡怯怯道:“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勾三搭四?“哪儿人?家里有谁?父母可……”
乔眠一巴掌呼了上去,“啊哈哈哈啊,老十三啊,这一段时间没见,我想死你了,来来来,我们进屋喝茶。”
龙翰墨被拍得往前踉跄了一步,被打断了话,有些不满,“籽言,我……”
看着江凡低着头失落无措的样子,乔眠忍不住心里一颤,努力的给龙翰墨使眼色。
多年未见,师姐弟之间的默契依然存在着,龙翰墨虽然没能明白过来,却依然按照乔眠的意思住嘴没说了,只是非常凶恶的丢了一个眼神给江凡。
只是乔眠多日都未回谷中,房间没住人,自然也就没有茶水,山谷里简陋,便是叫来下人冲茶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待遇。
龙翰墨皱眉看看四周房舍,无奈道:“师傅不在谷中,这地方都冷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茶喝,直接出谷找何必好了,起码有碗热茶汤润口。”
乔眠亦有些感慨,“师傅如今常年在外走动,甚少回谷中,两个叔叔年纪也大了,年轻一些的侍人都是新换的,疲懒了也正常。”
“老大也不好好调教一下。”龙翰墨咂舌。
乔眠撇撇嘴,不以为然,转移话题道:“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大老远跑了过来?”
龙翰墨是宋国人,宋国在秦国的北方,残月谷则位于大秦南部,她千里迢迢赶来,再加之其身份敏感,乔眠猜测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
龙翰墨为难道:“籽言,这是军机大事,不好到处说的,反正我们大宋跟大秦是盟国,正交好呢,肯定不是来干什么坏事儿的。”
乔眠略一思索,倒也知道她说的话不假,只是不好多问,三人干脆回到秭归城,龙翰墨还有事情要做,要了乔眠落脚的位子之后,便分开了。
龙翰墨刚刚才走,江凡强撑了许久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一脸难过的模样,乔眠心知她这般惺惺作态是为何,晾了她半天,进江宅时才嘱咐道:“龙十三好酒,你酿的果酒正好合她的口味,实在不行你让阿欢跑钟霖那一趟,把他珍藏的桑落借来一用。”
江凡还是打不起精神,“管用吗?”
乔眠伸出指尖轻点她的鼻尖,无奈道:“当然不管用,我的地位岂是两坛子酒能及上的。”
江凡扁了嘴。
“但是啊。”
乔眠话音一转,江凡有些期待。
“你要搞清楚一个重点,我的大先生。”乔眠勾起嘴角,笑得略嘚瑟,“最后决定要不要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说的非常有道理,江凡心中一下子便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