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卫庄篇三
卫斯待客的地方还是在那幢湖中那二层的小阁楼，远远看去，小阁楼二层灯火通明，处处轻纱飞舞，在沉沉的夜色中显得……显得有些奢靡。
江凡在小厮的指引下步上阁楼二层。
上面竟然悄无声息的，江凡不由的放轻步伐走上去。
二层的阁楼是观景用的，视野开阔，敞亮透风，江凡一眼扫去，卫斯，司马空，孙大庆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坐在中央，乔眠则在旁边倚着栏杆看夜景，手里还拿着个小酒瓶。
江凡环视一周，笑着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女人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气氛凝重，唯有孙大庆一人回应了江凡，她咧嘴笑了笑，“大先生怎么才来，哎哟，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江凡摸着自己愈发尖瘦的下颌，“最近的事情有些多，有点忙，便瘦了，憔悴应该说不上。”
孙大庆摇头道：“瘦的太多了，宁城一别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先生本就清瘦，得多注意身体啊。”
江凡苦笑，“谢谢孙姐关心，我会多吃饭把自己养胖些的。”
“这才对嘛。”孙大庆嘿嘿的笑。
“别光顾着说，大先生你坐下啊。”司马空拉着苦瓜脸招呼道：“来，坐我旁边。”
江凡下意识看了眼乔眠的方向，依言坐下，“司马你怎么啦，大家怎么都拉着脸？”
司马空苦笑，“别提了，我护的镖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司马空摇着头，先给江凡倒了杯茶，“半月前，北商拉了一批名贵珠宝，雇了魏园，点名让我来护镖，我一开始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非得让我来，见到北商的会长之后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我偷摸着把乌麟珠送给卫庄主，格老子的，你说咱做人就不能坦诚点么，非得偷摸着偷摸着来……”
“说重点。”江凡打断她的话。
“重点，重点就是这个乌麟珠啊，虽然没丢，可是我刚刚打开拿给卫庄主的时候，盒子里竟然多了一张素色的帕子，自我接受这乌麟珠以后，就一直随身带着，从未离身的！”司马空越说越怒，大声咒骂着：“那该死的小贼！三年前就坑过我，现在还来，我到底哪儿得罪过她了……”
见司马空还在骂骂咧咧的不说重点，江凡转向孙大庆询问，“那帕子可有什么特殊的？”
孙大庆瞄了眼司马空，指向卫斯的桌子，小声道：“那帕子是龙小海留下来的，三年前园主护的一趟镖就被那人偷走了，所以园主才会这般反应。”
卫斯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那张帕子，也有些愁，“帕子上写了留言，言明四月二十日天黑时，她会把这颗乌麟珠盗走。”
原来江湖上真的会有这么喜欢装……的盗侠，江凡歪头看看那张帕子，不解道：“为什么留下这张帕子就是那个龙小海呢？”
“因为她每次出手之前都会下挑战书，并且会在帕子的后面用朱砂画上三片花瓣。就像现在这样。”
江凡：“上面有什么特殊不可模仿的东西吗？”
大家犹豫了一番，面面相觑，半晌，卫斯点头道：“如此想来，的确没有。”
卫斯坐正了身子，把帕子摊在桌上，仔细审视了几番后，“江先生的意思，这帕子未必是那小偷本人放的。”
江凡歪了歪脑袋，“这只是一种猜测，毕竟模仿起来也似乎不是很难，帕子的材质或者什么有讲究吗？”
卫斯把手帕前后翻动，“我看着，的确只是普通的一张素色帕子，很常见的棉质，朱砂似乎也是市面常见的，只要见过一次，弄一张一模一样的并不难。”
“可是这张帕子跟三年前龙小贼留下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司马空跳了起来，“如果不是龙小海，怎么可能会弄出两条一模一样的手帕来？”
“说不定是跟你一样接触过这条手帕的人啊，这手帕既然没有特殊的地方，那么仿造便容易的很。”江凡耸肩，“整件事情的可能性太繁复了。”
卫斯沉默了会儿，倏忽看向司马空，“这么一来，司马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司马空，司马空满脸莫名其妙，什么鬼，怎么回事？
江凡晃了晃脑袋，叹了声气，“为什么说是司马？”
“若按照司马园主的说辞，装乌麟珠的盒子一直都是由她保管，那么如果这张帕子是造假的，先生岂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在说司马空假造帕子么？”卫斯皱着眉毛。
江凡挑挑眉，“我几时说过是司马造假了？”
“你……”卫斯正要再重复一次刚说的话，江凡直接打断，“司马如果有这个脑子想到去假造帕子，何至于把魏园的生意交给自己夫君打理……”
江凡拿起茶杯，一脸风轻云淡，“害得柳大哥才刚刚重伤痊愈便匆匆赶回魏园处理事务。”
司马空满脸通红，“大先生你这……揭人不揭短！有些过分了啊！”
江凡依然微笑，“你别急，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么？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很好，你有道理你继续，司马空泄气。
“司马，你接手这个盒子之前，可有彻底确认过盒子里没有这条帕子？”
司马空果断摇头，“虽然北商会长把盒子交给我的时候，有把珠子给我看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把盒子锁好，我没有亲自翻动盒子内部去确认过。”
江凡点点头，“嗯，嫌疑人第一便是那个不在现场的北商会长。接下来，我们再捋一捋，这个盒子你是要交给……交给卫庄主的对吗？这盒子你能打开吗？”
司马空再次摇头，“钥匙是由另一人保存，就是唐风。”司马空指了指那个江凡不认识的女人，“这位是北商会长的得力助手，随行监护的。”
唐风闻言向大家点了点头，然后便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出神，仿佛置身事外。
江凡多看了她两眼，然后转头朝卫斯，“那么这颗珠子最终归属者是卫庄主对吗？”
“不错。”卫斯点头，“这是我从林会长那儿以极高的代价换取的。”
江凡一拍掌，“那么现在基本的嫌疑人都出来了，除了摆在面上的龙小海，北商会长的嫌疑也是有的，接着便是拥有钥匙的唐风，拥有盒子的司马空，最后就是卫庄主，一共五个嫌疑人，随便抓一抓，抓中凶手的概率为五分之一。”
所有人都呆愣了下，乔大公子摇晃着身子回到席间，“江大先生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嫌疑人就这五个人，所以都别发愁了，距离二十号还有好几天，人都到齐了，先吃饭再说，吃完饭你们再去商量这些事儿。”
乔大公子话都说到这儿了，其他人脸面肯定是要给些的，只是司马空仍然满脸不情愿，“那人手段可高了……”
卫斯深呼吸，沉下气，把场面圆好，“原本今日是想要给几位接风洗尘吃顿好的，可惜遇上了这等事情，不过也不必过于烦忧，司马园主的任务完成了，珠子既然到了我的手上，我卫庄还是有能力把它保住的。”
“那个不识趣的偷儿若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帕子放进盒子里，那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珠子拿走。既然没拿走，要么就是在挑衅司马空，挑战卫庄，要么就只是故弄玄虚，需要借助一些事情才能把东西偷走。”江凡今天的嘴巴有些管不住了，“我活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真实生活中有哪家的偷儿这么嚣张，偷东西不好好的偷，非得发张挑战函，然后如话本里头一般在众人眼前华丽登场，再把东西偷走，这种人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别有目的。”
这里江凡还在释放嘴炮技能，乔眠却猛然一喝，“屋顶有人。”
司马空的速度是最快的，身影一闪，便飘向栏杆外，消失了。
见司马空上了屋顶，乔眠第一时间后退，抓住江凡直接从楼阁二层的露台跳下去，落在桥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江凡惊的双目圆瞪心跳骤停，四处张望着，感觉身体的离心力又回来了，这才安下心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眠一脸凝重，缓步走下桥，在阁楼前的空地盯着屋顶的二人。
屋顶没有灯火，两个身影在屋顶对峙，夜色沉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着实有些不显眼。
阁楼里候着的下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卫斯也被一个蓝衣人抱到桥上，跟乔眠带江凡一样，用飞的。
唯一的出路被众人堵着，这阁楼建在湖中央，湖面不广，却也不是随便跳跳就能越过的，屋顶那黑衣人狠狠的咬牙，从腰包掏出几个小球，往阁楼前的空地和拱桥上砸过去，顿时阵阵烟雾冒出，蔓延开。
黑衣人一动作便有了空档，司马空趁机扑上去，两人瞬间就过了几招，黑衣人只守不攻，看准时机双臂一挡，顺着司马空攻击的力道一退，一头扎进桥上的浓浓的烟雾里，桥上到阁楼这一条道上以及两旁的湖面上飘满了烟雾，司马空没有跟着飘进去，站在阁楼上大声的说，“那人到桥上了，保护好卫庄主。”
桥上……乔眠猛的回过头，果然看不到江凡的身影了。
动静这么大，卫庄的高手们早就炸了窝，湖边火光人影重重，都奔了过来，司马空居高临下，正好指挥现场，在烟雾里的人都不慌不乱的，各自加紧戒备。
卫斯被蓝衣护卫贴身护着站在拱桥中央，江凡则在拱桥靠近阁楼的拱脚处，贴着桥栏杆没有乱动。
“唔！”
江凡腹部突然中了一拳，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反手拉住了那人袭来的手，同时一脚踢还过去，也不知道踹到他哪儿了，那人轻哼了一声，又是一拳击向江凡腹部，手腕顺势一震，把江凡挣开。
江凡弯下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却咬死了牙关没出声，反而又一次抬起脚朝那人踢过去，这次黑衣人有了防备，闪身到江凡身边，反脚一踢，巧劲儿踢向江凡的膝盖后，江凡被踢的往前扑到跪下。
这一脚轻飘飘的，并没有要伤害的意思，只是侮辱意味极强，江凡皱着眉，眯着眼睛瞧那雾中站定的黑影，突然明了，不再出声。
乔眠原本在阁楼前的空地，正慢慢的摸索过来，正好听到江凡的闷哼声，又听到拳脚碰撞的声音，不免担心了起来，提高警惕循声靠近，只是烟雾太浓，江凡又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来，便有些拿不准情况，忍不住唤了一声江凡。
江凡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朝乔眠的方向扑过去，乔眠愕然呆住，慌慌张张的被江凡拉到桥栏杆下蹲着。
江凡压抑着喘气声，把乔眠护在自己和石栏杆之间，只觉得心跳的比刚才跳楼还难过。
晚间的风大，烟雾没多会儿就散开了，黑衣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卫斯被蓝衣人架着，单腿独立，“司马园主，人呢？”
湖边桥下已经围满了人，湖面反射着岸边的火光，亮堂堂的。
司马空飘下屋顶，满脸愤恨，“我没看到他走出烟雾范围，肯定是水遁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卫斯咬咬牙，正准备给手下安排事务，便见乔眠和江凡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一个绿着脸，一个白着脸。
卫斯脸色一黑，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江凡，“看来这件事情是那偷儿本人做的事情可能性大，如此神出鬼没的身法，江湖上没可几个人比得上。”
江凡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看着湖面晃神。
卫斯如此暗讽江凡，江凡却毫无反应，乔眠压了一天的脾气终于是炸开了，“看来这顿晚饭本公子是无福消受了，告辞。”
他甩袖子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见江凡竟然没有跟上来，乔眠的脸从绿色转为黑色，“呵。”转身离开。
见乔眠难得的失了沉着，脚下生风的大步离开，卫斯的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了，甩开蓝衣人的搀扶，单脚跳到江凡身旁，咬牙低声问道：“你们刚才怎么了？”
江凡正在思考那黑衣人躲在湖下的可能性，冷不防被吼了一嗓子，不禁抖了抖身子，有些仓皇。
正如孙大庆所说，江凡本来就清瘦，现在配上憔悴的脸，苍白的唇色，惊惶的眼神，更是有弱不禁风的感觉。偏生她依然挺直着背脊……令卫斯有一种欺负了她的感觉，升起了些羞愧的感觉。
“你……”卫斯实在有点气不起来。
回想了一下卫斯的问题，江凡抿了抿唇角，挤出一个笑容，“卫庄主现在好像有些忙，江某便不打扰。”
然后朝司马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慢慢的走了。
“卫庄主请多多担待，莫要生气。”司马空上去搀扶住卫斯，“小两口可能是闹矛盾了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先生言辞这般犀利，还是情之一字害人啊。”
卫斯实在有点不是滋味，无奈只能憋着，“司马园主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小心眼的，放心。”
司马空呲牙笑笑，不会就好，卫斯腹黑又小心眼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过信誉也是出了名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