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最后一段夜是寂静的,静的能听到自己缓慢而节奏的心跳和呼吸,江凡睁着酸涩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清风明月。
直到月亮隐没,天色一点点的亮起来,冰凉的凉风从半合着的窗户缓缓吹入,桌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起伏了两下,被镇纸压着,不得动弹。
房间另一头的人突然轻轻的咳嗽两声,惊扰了江凡的神游,他毫无知觉的翻了个身,睡的安然。江凡歪头看向乔眠的方向,似乎是觉得只要一直看下去就能透过屏风和帘子看到他,一直看着,很认真。
“咳,咳。”又轻咳了两声、
江凡活动了下盘腿坐得僵硬的身子骨,把窗户关上,缓缓的走到乔眠床前,见他安然的睡着,脸色正常,也没有要再咳嗽的迹象,便悄然离开。
江凡很少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熬夜,多年以来规律的生活习惯让她在沾着枕头,盖好被子的那一刻就沉沉入睡,甚至来不及产生该梳洗一番的念头。
睡得昏天黑地的,却忽然清醒了过来,眨了眨还有些酸涩的眼睛,江凡捂着肚子慢慢坐起身。
呆坐了一会儿,江凡突然听到外间有些动静。
绕过屏风看去,见乔眠拿着茶杯,笑意盈盈的望着江凡,“睡到现在?是昨夜没有休息吗?”
江凡老老实实的点头,“天亮才歇下的。”
然后一脸羞愧的捂着肚子,“可腹鸣如雷,不得不在此时离开了香软的枕头。”
乔眠笑眯了眼睛,“早饭是赶不上了,连着午饭两顿一块吃。”
江凡讪笑着,在他对面落座,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着江凡大口的灌了自己两杯水,乔眠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乔眠的语气虽然不咸不淡的,脸色却摆明了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合他的心意,江凡踌躇着,半晌才说:“我不是专职法医……仵作一职,更不知道依照这里的律法风俗,该如何行事,担心昨晚有些地方做的不足,便准备了这一份验尸总结。再者便是因为我今天就跟你上江左了,起码大半月才回来,这份报告可以用来以防万一。”
乔眠对大先生不着痕迹的翻了翻眼皮,“这种案子铁定是要成为悬案的,做这么多的无用功几乎就是浪费时间。”
江凡有些失落,却摆出不在意的样子道:“其实做这个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乔眠抿了抿唇,没打算转移话题,继续道:“我看过这份手稿,写的的确详尽,看过之后我也有一些想法,你非江湖中人,对江湖事儿不太了解,是以未能发觉。”
“首先,就是那副尸体的腿骨,你所描述的那种陈年旧伤,正是轻功过度使用常会出现的伤痛,我九姐就有这毛病。其次……”
乔眠沉吟了会儿,“这个说法有些武断,但是,那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指骨长度异常,很有可能是经过训练的扒手,在街上常年行窃的那种。”
乔眠停下来,盯着地面思索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凤凰节那一晚,我们在河边遇到的……”
顿了一顿,乔眠笃定道:“被害者的死亡时间也是符合的,应该不算是巧合。我近几年在帝都瞎掺和,对江湖里的事儿不甚关心,一时间想不起有什么盗匪符合你那副尸体的条件特征,不过可以跟何必说说看,让她留意下近两个月有没有毕竟出名的轻功很好的盗匪突然消失了。我相信凭那晚那俩高手的身手,在江湖上不可能籍籍无名,这是一条线索。”
“好,我会写到信中一起转告给何捕头。”江凡正颜道。
*
今天就出发去卫庄,与慕容傅约好了傍晚出发,时间还有多,百无聊赖,在江凡的提议下,两人拿了棋盘在花园里消磨时间。
江凡是个臭棋篓子,与乔眠对棋,每每都要撑腮拧眉,想个半天,大公子只用两分功力,便让江凡连败两局。
江凡亦不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准备再下第三局,悠悠然的收着棋子,修长莹白的指尖翻动着的黑白,也是好看的紧。
乔眠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打趣着:“一点长进都没有,看来你这辈子都没希望赢我了。”
知道自己棋力弱,大先生也没有辩驳,朝客房的位置张望了两眼,迅速的转移话题,“慕小姐怎么还没来?”
“她在啊。”乔眠一挑眉,纤长的手指往江凡身后那座屋子指去。
江凡不设防的往后转头,被屋顶那道阴森森的鬼影吓了一跳,“喝!”
江凡镇定着把自己的三魂七魄拽回来,然后朗声喊道:“周叔,周叔,马车备好了吗?”
周叔从一旁闪现而来,“先生,早就备好了。”
感情这些人都是练的隐身术啊,都躲哪儿跑出来的?江凡捂着自己的小胆儿,干笑道:“走吧。慕小姐,请对我家的屋檐好点,下来吧。”
“九姐的轻功一流的,才不会踩坏你家瓦头。”乔眠施施然的站起来,“出发吧。”
周叔准备的东西不多,乔大公子吩咐了,卫庄的人会把一切都准备好,无需带太多东西,于是只收拾了一个医药箱和一个轻便的包袱。
可相比较起来,慕容傅一个人出远门,却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仅一身素净的灰袍子,做为一个江湖侠客,看起来甚至连个武器都没带,这让江凡相当的感兴趣。
江凡小声的跟乔眠咬耳根询问,乔眠脸上不由升起几丝似笑非笑的感觉,瞟了一眼慕容傅,笑道:“你猜猜她身上带着多少暗器。”
江凡自以为隐蔽的去看了她宽大的衣服两眼,继续咬耳根,“我看不出来。”
乔眠:“少说几十件暗器,银子肯定也少不了,我可听到了不少纸票摩擦的声音。”
“……”
慕容傅不由的闭着眼,心里难受极了,他们如此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聊天是有多担心她听不见,话说同在一辆马车上,你就是声音再小也逃不过我的耳朵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