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瞟她一眼,不明显的勾了勾唇角,微微低脸,道:“李姑娘,你的年纪,早该……该娶亲了吧?”
李游脸大红,猝不及防的被伤害了一下,“江,江凡你——”
江凡淡然依旧,声音稍微大了点,微笑道:“若姑娘不喝苦茶,在下倒也还有两款汤可以推荐一下,清凉下火。”
下火这两个字尤为之重,李游只觉得身旁经过的淳朴乡亲们正在用炙热的眼神看着他们。
李游颤抖着手,果然书生最是腹黑,只能硬撑道:“江,江大夫说着,在下记下来便是。”
“苦瓜猪肉汤,李姑娘吃吗?”
“吃,吃。”管我吃不吃,你说完你的就好了。
江凡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方正经道:“既然吃,那苦瓜汤吃两天就好了。若没有效果,李姑娘以后再来问问我便可。”
“嗯嗯嗯。”如此,这个话题赶紧过了吧。
李游擦拭着额角飚出来的冷汗,很快的把人领到商行,在地图上指指画画了一会儿,在江凡搞清楚地皮面积以后,定下了几个三进院落,准备第二天再去考察。
然后俩人分道扬镳,江凡回了钟家小客栈,吃了个午饭,接着交代过客栈小二关于蒋小凡等人要来拜访的事儿,就往马厩走去。
这匹马在路上跑了十来天,满是风尘,本想要彻底清洗一番,可现在还是二月,春寒料峭,不太适合洗马,便简单的给它清理下灰尘。
江凡在马厩里待了没一会儿,正午的太阳刚过一点,小朋友们就已经到齐,看时辰便知他们都是刚用过午饭便匆匆赶来的。
蒋小凡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带江凡出去玩的。
江凡讶异之下不由的笑了,“这么快就来啦?真的是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才清理了马儿,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服呢,大家可以等我会儿吗?”
江凡的笑容着实灿烂,灿烂得简直闪瞎了孩子们的眼睛,纷纷兴奋着低声尖叫。
蒋小凡连忙捂住他们的嘴巴,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挠着后脑勺跟江凡傻笑道:“江姐姐先去换衣服吧,我会看好孩子们的。”
江凡抚了抚手下的白马,低声的笑了笑,便迅速回房换了件藏青色的外袍。
蒋小凡只跟江凡说去百草坡,便走在前面领着孩子们,孩子们又抓着江凡的衣摆走,江凡拽着马儿跟上,一行十人带着一匹马浩浩荡荡的往目的地走去。
路上遇到了乡亲们,都跟孩子们笑着打招呼,或是叮嘱注意安全的,也有人跟江凡打招呼的,都十分友善亲和。
秭归城不大,走了小半个城,孩子们把江凡带到了一片绿草茵茵的小山坡上,找了片临溪的空地。
江凡看这片空地较为平整,草也有被经常踩压的痕迹,便猜到这应该是这群孩子经常来的地方。
蒋小凡把带来的包袱打开,铺开一块大大的油布,八个小娃娃排着队安静的盘腿坐到上面。江凡寻了棵树把马儿拴住,便也跟了过来,见蒋小凡熟门熟路的把六个大食盒整整齐齐的摆在当中,还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两个大水囊,给孩子们倒了半碗水。
碗是蒋小凡准备的小木碗,还有江凡的份。
江凡跟蒋小凡道了谢,轻轻的抿了一口碗里的水,讶异道:“这是蜂蜜水。”
再捻了块点心吃,绵软香甜,吃起来却也不甜腻,反而甚是清爽,不由的问:“小凡——”
这名字一喊出来江凡便哽了下,觉得甚是奇怪。
重名的感觉真不好。
“怎么了,江姐姐。”蒋小凡正给一个娃娃擦嘴巴,头也没回,便瞧不到江大先生脸上少有的尴尬之色。
孩子们都在啃点心喝糖水,大概是蒋小凡从前给他们立了什么规矩,他们各吃了两块点心,便齐刷刷的擦干净小手,喝完了小半碗蜂蜜水,就各自玩闹起来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这点心是谁做的而已。”江凡哽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蒋小凡把小孩弄好了,抱起来理了理她的衣裳,便转回脸来,“江姐姐觉得怎么样?”
江凡微笑,“很好吃呢。”
蒋小凡满意的笑了,有些得意,“这是我哥哥做的,我哥哥开的点心铺,卖的点心可受欢迎了。”
江凡弯了弯嘴角,又咬了一口细细的尝着,看似吃得尽心,心里头却只想到乔眠大概会很喜欢这种口味口感的点心,以后可以常去蒋小凡家里买点心。
见江凡发起了呆,蒋小凡便不予理会,忙着去掰开俩个纠缠在一起的调皮娃娃。
一旁的一个软乎乎的胖娃娃丢下喝得干干净净的木碗,爬到江凡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
江凡回过神来,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小脸蛋,“榕宝,怎么啦?”
“江姐姐,你的白马叫什么名字啊?”
江凡一愣,看了看那匹悠然的马,“……我倒是没想到给它取个名字呢。”
随后看了看榕宝可爱的小脸蛋,笑道:“要不,让我们可爱的榕宝给马儿取名字吧。”
榕宝眼睛一亮,扑闪扑闪的看着江凡,“真哒可以吗?真的吗?”
“当然可以啊,来,榕宝想个名字吧!”
榕宝开心的应下,然后就用小胖手撑着脑袋想了会儿,灰常开心的说,“就叫雪花吧。”
江凡愣了愣,问:“为什么叫雪花啊?”
榕宝吧唧吧唧了下嘴巴,“你看雪花那白花花的样子,不是很像雪花吗?”
“你见过雪花吗?”
就秭归城这个温度,怎么会下过雪呢?这不科学。
榕宝鄙视的看着江凡,“雪花不就是白色的吗?江姐姐你不知道?”
“额……”被小孩子鄙视了怎么破?
江凡急忙说:“姐姐当然知道啊。”
……
在小孩子们水汪汪的祈求的眼神中,江凡挥汗一把,依次带着小孩子们骑上马儿绕着百草坡溜达,如此便算是兑现了昨日给他们的承诺。
玩到太阳西斜,蒋小凡便领着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回了家。
日落西城,江凡骑在雪花上,摇摇晃晃的回到程家客栈,准备吃晚饭走进客栈前堂时,一眼便扫到了个熟人,慌忙的侧过身子躲闪开来。
江凡在秭归城里认识的,便是把那群不懂事儿的孩子算进来的,勉强也不超过十五人,,而能在钟家客栈里头遇到的熟人,嗯,不外乎就是那位据说很喜欢钟家小哥哥的何大捕头了。
何捕头正站在柜台前,手舞足蹈的跟一个年轻男孩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男生个子比高大的何必低上半个头,被何必挡着,瞧不见长什么样。
不过谈论的话题明显让他有些不开心了,他手插着腰,左脚不住的打着拍子,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感觉。
看样子俩人甚是熟稔。
江凡只瞥一眼便收回眼神,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寻了个不惹眼座位背对着他们坐下,招来小二点了两道菜。
她没有想要去搭话的意思,甚至有两分要避开这位雷厉风行的何捕头的样子。江凡不得不承认她对这种无法讲道理,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糙娘们有几分手足无措——话说连话都没法完整的说出口,怎么讲道理?!
“再说了——”江凡委屈的瘪嘴,低声怨念道:“丫不跟我说阿眠的消息,不鸟她,不鸟她……”
没过一会儿,男生便彻底的不耐烦了,一言不发的甩手钻进内堂离开了。
何必却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懵着呆了半晌,这才赶忙追过去,却被一扇木门毫不留情的拦在外头。
江凡听见何必无奈而沉重的脚步声缓缓离去,偷眼瞄了下,轻轻的舒了口气,这才安心了下来。
握根草!明明这个地方如此悠闲慵懒和谐,为毛她这两天结识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性急,何必如此,李游亦然。
正松了口气,江凡便觉身后有脚步声走来,她下意识一回头,便见方才与何必交谈的那个男人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走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什么情况?江凡大惊,不由的挪了挪臀。
男人约莫二十岁的样子,穿一身简单干练的翠绿衣裙,半撸着袖子,甚是不爽的拎着江凡的茶壶干了两杯水,方缓解了些许怒气,道:“你就是江凡?”
男人眉目之间满满的都是精明伶俐,此时蒙上了一层阴郁,还带着几分急躁和气愤,更显得锐气十足,不带一丝和善。
江凡心里防备升起,抿了抿嘴角,坐正了身子,拱手行礼道:“在下正是江凡。”
男人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我是钟霖,这客栈是我开的!”
“原来是钟老板,在下刚入住于此,还请多多关照。”江凡额角冒出几颗细细的冷汗。
“你认识刚才那个跟我说话的王八蛋吗?”
江凡继续冒冷汗——话说她能说她真的不太认识吗?毕竟只是见过两面的人而已呢……
“应该,应该可以算是认识的,曾有两面之缘。”
钟霖瞥她一眼,然后又瞥一眼,皱眉道:“她让我好生照顾一个叫江凡的人,你是江凡,可你却跟她不熟?”
江凡左眼皮跳了跳,心中边叹气,边解释道:“在下只是跟何捕头认识的一个人比较熟悉,大概是看在那人的情面上,这才对我较为照顾。”
“实话?”钟霖脖子上的青筋抽了下,冷气直冒。
必须的不是么?
“在下实在没必要骗公子。”这男人一脸倒霉气,不管有什么关系,能撇开就先撇干净了,免得被牵连才好。
男人脸色几番变幻,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她说让我照顾你的话,我便当耳旁风如何?”
“公子请便,只需把在下当做是普通客人即可。”江凡想起榕宝那群小孩曾说过钟家小哥哥最是凶残,啧啧,看来那凶残的小哥哥便是眼前这位了。
钟霖终于满意的离开了,江凡再度松了口气,安心的等待着她的晚饭。
握两根草,明明这个地方如此悠闲慵懒和谐,为毛她这两天结识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性急,何必如此,李游如此,这钟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