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无所谓,唯有乔眠比较想快点走,路上耽搁的时间本来就够长的了,还再停两日,但是关键的问题不在这儿。
乔眠把三人看了一边,眉头紧锁。
李云筝和风扬心不曾单独出过远门,对于这些江湖中的事情更是没有经验,而江凡……你能指望一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思维缜密的去把这种没遇过的事情算在她的计划里吗?
乔眠担心的,是这家客栈。这一条山路过来,虽然是官道,却非常的偏僻,客栈里的客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偌大的客栈开在那些流寇的家门前,怎么还这么安稳?会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比如黑店什么鬼的。
不远处有一桌人,三男两女,带着一个襁褓小儿,应该是一家人,青年老少都有,中年女人似乎是听到了江凡的言语,与青年女子商量了几句,那年轻的女子便走了过来,离着半丈的距离行了一礼,道:“打扰几位小姐公子,在下宁城人氏,姓赵,家母无意中听到了这位小姐的话,让赵某来劝劝各位,还请容在下多嘴说道说道,这雁落山的阎罗道,不是这么好走的。”
阎罗道?
四人一惊,不由的面面相觑。
在乔眠的首肯下,风扬心与江凡相视一眼,二人站起来抱拳道:“还请赵小姐赐教。”
年轻女人微微叹气,眼神澄明,指向柜台边上懒洋洋趴着的老头,道:“那一位,是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再手一挥,指了指客栈的一个隐匿在阴暗的角落安静坐着的女子,“那瘦弱的女子,是那老头的大徒弟,轻功了得,做的虽是小二的活,但手上一把匕首神出鬼没,外号鬼刀,此外,还有五个徒弟不在这大堂里。”
风扬心心里一紧,寻着年轻人指的方向看过去,诧异地发现,若不是这姓赵的年轻女人特地把小二鬼刀的存在点出来,她当真不曾留意到鬼刀的存在,隐匿功夫当属一流。
乔眠倒是一进来就留意到了这两人,因此才不放心的。
“老头子的妻子三年前过世了,他便带着两人门下的六个徒弟在这里开了家客栈。这一家八方客栈,方圆百里唯一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也是那雁落山匪从不敢偷袭的地方。”年轻女人感叹着:“从龙庙镇到从这家客栈,一天半的路程,快马一天就到,属于黑山城的管辖范围,慑于黑山军的名号,雁落山匪也从不敢踏足。但是从这家客栈开始,到宁城的这一条路上,却是属于东兴军的管辖范围……咳,这群山匪不怕……”
年轻人说的兴起,把军队也扯了进来,幸亏及时的改了话头,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每过五天,掌柜老头总会派两个徒儿带着旅客送我们走过这段路,顺便再接从宁城去龙庙镇的人。这条道,我跟我的家人每两个月都要走一次,是非常清楚的,遇过几次险境,这伙强盗一共有十个人,不说个个武功高强,但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少有人敢单独过去,即便是八方客栈的人经验丰富,每次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更是多次遇险,老头子的儿子左眼就是被那山匪算计瞎的……”
“哼!”柜台方向传来一声冷哼,年轻人顿时吓的脖子一缩,连忙回身朝掌柜老头赔罪,“赵某失礼了,八方客栈的侠士们义薄云天,岂是区区在下能议论的,着实抱歉。”
老头阴冷的神色这才好转了点,儿子瞎掉的眼睛实在是他心头的刺,岂是随便来个人都能议论的。
年轻人两次口无遮拦,已经是自己把自己惊的一头冷汗,再没有逼叨的兴趣,直道:“总之,雁落山阎罗道危险的紧,即便几位身怀武功,这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再等三天,过客多一些了,等八方客栈的人带我们出去更好。”
说完了便摸摸一头冷汗,战战兢兢的在掌柜老头不悦的眼神下回了座位,安安静静的当个美人。
江凡没有想到这雁落山的水这么深,套路这么多,不由的惊呆了,
乔眠仔细的回想着,他这两年待在景陵帝都,甚少接触江湖之事,但对于鬼刀之名,三年前在残月谷时还是有所耳闻的,而鬼刀的师傅,燕云老前辈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仔细的打量了这两人的外貌特征,与传闻画像中一般无二,乔眠这才点头应下,安心的准备在这客栈中待几天。
一行四人都站了起来,甚是恭敬的给斜靠在柜台上的老头行了一礼,老头不屑的挥挥手,转开脸不去看他们。
乔眠看到了老头微红的耳根,微微一哂,不去拆穿。
几个人吃过饭后就各自回了房,四个人正好把客栈后院一层的四间包了下来。江凡住在西边的房里,隔壁是乔眠,对面是风扬心,中间是李云筝。
*
夜深,江凡灯下写了许久的字,是誊写给乔眠品鉴阅读的诗词,一直写得眼有些酸涩才停下,但兴许是今日乔眠对她说的话产生的影响太大了,江凡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少有的失了眠,于是穿好了衣服,在院子里面呆坐了许久,直到通体生凉才回了房。
大约是身体的浮躁被凉了下来,这次倒是很快睡着了。只是这一晚,她做了个梦,梦的颜色是浅浅的蓝色,似乎是乔眠常常带着的颜色,天蓝色的衣服发饰,他静静的斜靠着榻,像是天空的清冷。
梦里看见的人大多是模糊的,可能是乔眠的面目却已经刻印在江凡的脑海里,此刻她梦见的脸非常的清晰。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斜斜的躺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翻过一页,姿态潇洒,人淡如菊。
感觉过了许久,乔眠终于抬头看向江凡,似乎是唤了一声。
江凡没有听到声音,可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叫她:“江大先生。”
随之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梦里,就只剩下乔眠在那里静静的站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自己,一声声的唤着:“先生。”
“江大先生……”
“江凡……”
“……”
江凡胸口涨涨的,酸胀的感觉如海水涨潮一般来势汹汹,让江凡措手不及,心脏在胸腔中激烈的跳着,却被乔眠那微微沙哑着的声音轻抚着,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却又激烈着。
江凡忍不住将身子缩成一团,减缓着胸口的酸胀感。直至天亮,生物钟叫醒了江凡。江凡看着灰白的床帐,只觉得脑袋疼的紧,心跳得厉害,体温也高,知道自己大约是生病了,只是医者不能自治,江凡迷迷糊糊的想了想,摇摇晃晃的去敲了乔眠的房门。
大清早的,太阳才冒头,乔眠还未梳理穿衣,便被江凡干涩沙哑的声音吓住了,“阿眠,我不舒服。”
江凡衣衫凌乱的靠在门边,唇色苍白,脸上却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一脸的病态。
乔眠赶紧扶着她,“你怎么这样了?”
“昨夜着凉了。”江凡轻咳两声,跟着乔眠进门,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一步。
“小心!”
看她这幅浑身没力的样子,乔眠顾不得男女之防,赶紧把人往自己肩上搭好,半扶半拖着把人带到他的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江凡头疼欲裂,甚至有些呼吸不畅,躺进了还带着乔眠体温的被窝里,眼前只觉得越来越模糊,终是忍不住晕睡过去。
乔眠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烫,不由的有些担心,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中衣,随手捞起件外袍披在身上,去江凡的房间把药箱拿来。
江凡手上的药都是经过乔眠检查的,用途更是了解的很,给她用温水服下药后,迅速的打理好自己,去打了盆凉水来,给江凡降体温。
药很快的发挥了效用,可是江凡只稍微好了一会儿,脸色愈发的赤红,呼吸也更加的短而急促。病来如山倒,江凡发起了高烧,体温居高不下,滚烫的吓人。
乔眠被吓的不轻,赶忙去敲开风扬心的门,把人拉了过去,“江凡病了,我不好处理,你快给她擦拭四肢降温。”
乔眠打了一盆温水,毛巾也给她递上,吩咐了几句,自己出了房间。
兴许是他的动静闹的有点大了,李云筝也醒了,从房间探头出来问了句:“怎么啦,难得能睡个懒觉?”
乔眠抿了抿嘴唇,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微微笑着:“你凡姐昨夜着凉了,大早上来敲我门,让我帮着看着点。”
“啊!?凡姐病啦?”李云筝一下就精神开来,紧张的问:“要紧吗?”
乔眠不想他担心,可又不好说假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如是说道:“病来的急,本来已经退热好了一些,可刚才突然又发起热来,有些吓人。”
李云筝急忙走了过来,想要进去,一边担心的嘟囔着:“凡姐怎么突然病成这样啊?”
“等会儿再进去吧。”乔眠拦住他,“我刚让扬心给她擦拭身体降降热。”
“哦哦。”李云筝大悟,难怪他站在外头这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