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清晨总是在慵懒中度过,眼皮努力挣脱睡魔的束缚因而时开时闭。但今天的我有了抗争的武器,或者说意义——鹿衍。不是一次普通的偶遇,没有照片或签名的纪念,但似乎我们之间拥有的更多。
可是我很快想起我昨晚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烧烤摊是个好地方,我和鹿衍坐在角落里因而并没有没任何人打扰;并且我们在这样的环境下更能敞开心扉,说说自己的人生经历——大部分时间我不会多说,就想听他的声音。都快成一种病态了。
“我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经常和朋友一起在路边摊吃东西,那时候还喝北冰洋呢。”
“果然是老年人,喝的都是古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95后,只喝味可滋。”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代言这个牌子,我当然没无耻到把这随口的一句玩笑跟他日后的代言合约联系起来。
果然他先是一副要揍我的表情,然后嘿嘿地笑了。鹿衍本来就这么爱笑,还是说我并没像想象中那么无趣?
我也低头跟着傻傻地笑了。鹿衍在我身边对我笑,我除了开心还会有什么情绪呢?
“我不太了解具体的啊,不过就是特别羡慕你。”滴酒未沾的我却像是喝醉了酒,把心里的痛苦无奈都倒了出来,也不管对象是谁。或许我觉得,我们已经足够熟悉,让我可以放心倾诉我的忧伤。
遇事喜欢逃避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我身上又一个缺点。第一次发觉是在高考之后。家人对我信心满满,给我的目标是:就算不是清华或者北大,考个浙大武大还是比较轻松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世界就是这样,你越自信于一件事,结果往往越背道而驰。虽说发挥没差到要落榜复读,也算考上普通一点的重点一本大学,有些自负的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我催眠自己忘记我刚高考完,我去唱歌、去吃饭、去学跳舞,就是不去想有关上大学的任何事。
我看得到爸爸妈妈忧伤的表情,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自己都承受不住,还怎么做乖女儿去安慰他们?因为准备实在太不充分,我的大学生活前两年其实过得相当没有意义。所以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还要活着呢?除了父母,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于是我以为“我为了父母,一直活到现在”。
好吧,即使面对鹿衍,我还是会悲观厌世。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被鹿衍喜欢呢。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真好。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演员,可惜我既没天资,也没家世。”我添了一句,“尤其这话是从我妈嘴里说出来的。”
鹿衍皱起好看的眉毛。我知道这次真的说错了话。“韩兆珃,没有人不努力就能成功的。家世和天资不是不去争取的借口。”
这时候就显现出我们之间阶层不同而产生的分歧了。鹿衍没有错,可是他不知道有许多人徘徊在温饱的边缘,根本不知道人生该怎么努力才行。
“可是,”我立刻反驳他,不假思索地。“如果没有任何人支持,你还会去做吗?自信也是源于实力和外界支持的。你爸妈不也没有同意你做足球运动员,你现在不也没做成吗?”我气急了,脱口而出。
鹿衍沉默了,大概我说到了关键和痛处他却无力反驳。
我真是,还不如醉死了好了。怎么能这么说他呢。作为刚刚认识的人来说,他大概对我很好奇才会有这么多交集,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距离有多近。
鹿衍可能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差异,可是我是心里明明白白的。所以我更该明白不能跟鹿衍争论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行。我沮丧地在心里用阿Q精神给自己打气,我该庆幸,起码他会记得我了。
我低下头想往嘴里塞点什么,却觉得桌上各种吃的都没有颜色和味道了。
“没有,我是觉得如果因为外界原因你就不去争取一次,将来会后悔。”鹿衍好像斟酌了很久,才劝告似的对我说。
看他认真的神情,我是真的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一个第一次见的人。同一个晚上不能犯第二个错误,这么对自己说着,我忍住了。
所以我也认真地举起北冰洋对他点点头,“我肯定是喝高了,莫名其妙就发泄出来了。”
沉默三秒后,鹿衍一脸黑线。
最真实的一面,给了第一次见的你。
我试图缓和气氛,把一串烤串在眼前晃一晃然后塞进嘴里。“我明白的,能做好的就是把握现在。”我尽量做得轻松些,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吃下去了。
鹿衍也苦笑了下。“现在的我也有很多还不能实现的想法,就比如说世界环游,但是等以后我工作少一点,我就一定会去。”
在我面前说你的未来,只能徒然让我难过。
“恩,坐火车去。”我摆了一张单纯的笑脸,果然遭到他的白眼。
我会有机会和他一起去旅行吗?哪怕作为小助理也行。
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卑微地乞求平等。
吃完宵夜,我的胃有点疼。可能是太久不吃晚饭,胃里不太适应。
不过我还是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鹿衍,我的胃说谢谢你请的烤串,她很满足。”
可是我低估了这个人的细心程度。他眼神含着关切,问我,“真的吗?”
“当然了,”我摆摆手。
鹿衍也不说回家,只一路跟着我走。
我探索的眼神几次转到他身上,没好意思问他什么时候走。
“你不是说你喝高了,送你回家。”鹿衍面不改色地继续跟着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