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一千多个日夜里,然儿又长大了三岁,而安歌又憔悴了许多。这些年来,她没有任何关于秦振北的消息,只除了半年前漂洋过海而来关于他的唯一的一封信。
那封信,不过短短的几个字,却好像有数不清的言语一般,看过千遍万遍,依旧没有一个终结。
“这辈子,我终究是对你不起,忘了我罢。”
而信的后面,是安歌后来补充的那句:“Meeting-you-is-my-greatest-fortune.”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以为,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每每想到这些,她便觉得追悔莫及。今生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他。可惜她却没能在最好的岁月里好好珍惜。到了如今这般,隔着一个太平洋,两两相望,却不知何时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她常常会想,是自己生来便没有那样的福分吧,否则当年又怎会生生将最爱自己的人拒之千里?
午后的阳光很是散漫,穿过树叶落在这略微发黄的信纸上,投下点点斑驳的树影。信纸上的泪痕还未风干,依然清晰可见,像是凝聚了所有思念,深深地烙在字里行间。
突然,有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安歌连忙擦泪,抬眼一看,原是秦韵浓。她对她勉强一笑:“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孩子们都去学校了么?”
“嗯。”秦韵浓坐到安歌身边,看着她手中的那封信,眼圈已然泛红,“三嫂,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便放下吧。”
安歌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坚定:“他答应会来寻我,我信他。”
秦韵浓的眼泪随之落了下去:“那要等战争结束以后,而三哥他也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若是他…”她不敢直接说出那些话,只道,“三哥他在信上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让你忘了他。他是那样爱你,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怎会轻易说出这句话?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歌心下已是隐隐不安,忙打断她的话:“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好了么?”
秦韵浓面色微微一变,抿唇不语。
安歌心下一震,面上却强装镇定:“你告诉我,我总是要知道的。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秦韵浓这才道:“我已让沈磊都打听好了。三哥他后来的的确确又重掌了帅印,可承军内忧外患已然十分严重,同湘军打了许多年,都处于劣势。加上湘军有扶桑人的帮助,承军更是难以与之抗衡。而就在三个月前,承湘二军一场大战以后,承军大败,三哥便失踪了…”
安歌的身子分明微微一颤,却强颜欢笑:“失踪便代表还有活着的可能,就跟上次一样。我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他说他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信他。”她抓住秦韵浓的手臂,试图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韵浓,我信他,我真得信他。”
秦韵浓早已泣不成声,只能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