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天七夜过去，穷奇才等到了成功破阵而出的白泽。绛红色的衣服衬得他脸色尤为苍白，可穷奇的关注点却不在白泽身上，而是在白泽手里拿着的修罗剑鞘上面。
穷奇有一瞬的懵，他没有想到白泽真的能破的了这些阵法，毕竟，这都是当年处在全盛时期的帝临亲自布下的。
白泽眼神冰冷，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之色：“烛九阴……”
穷奇听见这三个字就明白白泽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他愧疚地转过头，不再看白泽，许久才道：“抱歉。”
白泽失望地摇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穷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是成了这般模样。”
“我有我的不得已，白泽，我不求你的理解。”
白泽冷道：“也罢，随你们去吧，我要去魔界了，今后无论敌对与否，都别再见了吧。”
看着白泽离去的光影，穷奇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和临帝一直以来想要阻止的，终究还是要发生的，即便牺牲了这世间唯一的烛龙，也不过只拖延了十万年。
“终究……”
“罢了。”
离海，通天楼。
正在闭关的帝临身下躺着的冰棺忽然发出异动，闻声而来的饕餮和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手足无措，许久之后异动消失，冰棺倒是没什么异常，可是周围九根琉璃柱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这好像是术法反噬…”饕餮也不是很确定，獬也是一头雾水，直到两人想起来了什么，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是惊惧：“空玄山的……”
獬急道：“谁能破了那些阵呢？”能破帝临亲自设下的阵法的左右不过那几个古神，可是不说那几个上古之神里面没有谁知道空玄山法阵里有修罗剑鞘，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去偏帮修罗，毕竟那些法阵不仅是为了封印修罗剑鞘，更是为了借修罗剑鞘的力量镇守空玄山防止异族来犯。
“找池寂和青龙问问。”饕餮冷静下来，放出神识去找两人，獬担忧地看着帝临的睡颜，叹道：“我去问穷奇是谁闯了空玄山。”
等他们得知白泽不止没有羽化还破了空玄山阵法已经是一天后了，彼时白泽正站在青峰台上同修罗对视。
“是你……”修罗怔怔地看着白泽，叹道：“世人都相信你是羽化了，自前几日我的手下说你出现在凡界我才想起来，你说过的，即使是天崩地裂你也不会离去。虽然我也曾一度相信你是真的被梼杌不小心害死了。”
白泽歉疚一笑：“当年属实情非得已，瞒了你，若非因为我和朱雀，你也不会选择历百世轮回吧。”
“与你们何干呢。”修罗叹道：“自我去了冥界，在忘川河中的亡灵那里知晓了关于那几十万年的事，我就在想，帝婉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历百世轮回的劫，你知道的，我们修道的，一向不如佛家在意那些因果轮回。”
“其实我以前也想不明白帝婉觉得自己是欠了谁的，甚至她的心都没了，如今已是百世轮回最后一世，不管我能不能修成修罗神，也都不是当初的帝婉了，却突然想明白她当年究竟是为什么执意如此。”
“她是觉得自己欠了六界的，在那些亡灵的记忆中她一向如此，说好听的是博爱，说不好听就是蠢。”
白泽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是现世的人评价前世的自己，他不好多做评论。
“六界生灵何曾用她多加怜悯，哪个记得她曾经帮助六界定了几十万年太平？哪个记得她曾是与帝临一起并肩作战的古神？而最可笑的是，她连自己曾经是神王的女儿都忘记了，还认贼作父，嫁给了仇人的儿子。”
白泽这才知道她竟然已经知道了神王的存在，笑容有些苦涩：“你，知道了？”
“你们曾经处心积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我的确不知道，比如，谁挖了我的心。至于那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我已经知道了。白泽，你是同我站在一边的，是吗？”
修罗的声音带着些蛊惑，白泽却没有答应她，摇头道：“我愿意帮你取回修罗剑鞘是因为曾经欠了你的，至于如今怎样，我会帮你一些，但有些事还是看你自己。这是你自己的劫，你得自己渡自己。”
说完，抬手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修罗剑鞘递给修罗。修罗接过来，听他道：“我知道那截指骨在你这里，若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洪荒找我，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泽笑了笑，转身欲走，修罗在他身后问道：“白泽，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已经羽化了呢？”
白泽没有转身，背对着修罗目光悠远而哀伤，修罗许久都没有听见白泽的回答，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才听白泽道：“我那时在九离神山亲眼目睹朱雀杀了那个魔女，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是他要当浮生神尊的祭品，还告诉我，浮生神殿竟然在父神羽化之后就存在了，第一个浮生神尊就是临帝，而第一个祭品，是……我那时忽然发现，我心目中的临帝并不只是一个一心为了天下苍生的神了，他竟然早已生出了权欲之心。”
“于是我在从九离神山回来的路上，去了当时妖族战乱的地方，假装不小心被梼杌杀死，决意隐居避世，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纵容释渊放肆至此，而你大劫将至，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刚才说，帝临成为浮生神尊时候的祭品，是什么？”
白泽转过来面对她，神色不忍且悲悯：“你真的要知道吗？”
“你说呢？”
白泽叹道：“是神王的躯体。父神和母神封印神王的时候，只是封印神王的神魂，躯体还在洪荒，由烛九阴看守。而帝临建立浮生神殿，成为浮生神尊的时候，用神王的躯体祭了天地。”
出乎白泽意料的，修罗的脸上并没有愤怒和憎恨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挖走我的心的人，也是他，对吧。”语气尤为肯定。
白泽一愣，回神时修罗已经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了，你走吧。”
白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恨他吗？”
修罗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悲哀：“谈不上多恨，那些记忆我都没有，只是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失望。”
怎么可能不失望呢，她虽嘴上说对帝临半点感觉都没有，可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呢？那些偶尔出现在她心底的风花雪月的旖旎情思，随着失望的积累和恨意的骤生至此全部彻底消散，半点都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