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声音颤颤巍巍,却是异常温暖,像极了我现代的姥姥。人在想哭的时候,最不能听得亲人的声音,诃额仑夫人的一句话,眼中噙着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敢让别人看见,偷偷用衣袖抹了去。
我回过头,看到了老人慈祥的脸。
“夫人,我的确有些要紧的事,没去看您。”
老夫人微笑着走了过来,轻轻的握起了我的手,摇摇头说道:“唉。年轻真好啊,我是回不去了,走,进账去,再有要紧的事,也要和我先叙叙。”
说完,老夫人拉着我便走去。我急忙说道;“夫人,我不进去了,夫人,你等等。”
结果,却换来了老夫人严厉的一撇,她不容反驳的说道:“听话孩子,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纵使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面对老夫人总不能做的太过分,只好随着她走进帐中。
老夫人拉着我坐到了木床上,吩咐人们都出去,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黑白掺杂的发丝温顺的服服帖帖。
她抚摸着我的双手,眼里流露出长辈的慈祥,柔柔的说道:“孩子,你愿意听我讲一段前尘往事吗?”
看着老人认真的神态,我点了点头。
见我如此,终于,她开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变得目光深沉。
“安易,你的名字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愿望,可是我,自从出嫁以来,就注定不能安易,你知道吗?我是被抢婚回来的。”
我虽然知道,却也还是瞪大了眼睛,诃额仑老夫人为什么会给我讲她被抢婚的事呢?虽然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却是她一生最难堪的身份。
老夫人见我如此,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我原本是要嫁给塔塔尔人的,半路上却被也速该可汗抢了婚。一开始,我怨恨他,怨他毁了我的幸福,那时,部落里的人也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一个不吉的人,可是,一个宽厚的肩膀替我阻挡了一切,他说,这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许议论她,从今天起,她就是这个部落最尊贵的女人。孩子,你不知道,那是在我消沉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我,始终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渐渐地,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要沉浸在被抢婚的痛苦中,眼前这个勇猛的男儿才是真正的英雄,为什么自己不去全心全意的爱他呢?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爱上了他。”
说完这段话,夫人眼中的美好在闪闪发亮,我说道:“是的,老夫人,你嫁了一个草原英雄。”
诃额仑老夫人却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这个草原英雄,我才不得安易。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相依相守,天长地久,可是,当我生下了铁木真的以后,部落里的人要求可汗再纳一个侧妃,只因为孛儿只斤氏家族儿孙不旺。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汗可以娶很多女人,可是,这些年,他因为我,都没再娶一个,人们背后都在议论他是怕我。为了孛儿只斤氏,更为了他,就这样,我忍着心让可汗纳了一个侧妃。”
我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人,现在的一番言论看似在说她,其实都是给我听的,我接过话说道:“夫人,那您不生气吗?”
老夫人又是一笑,道:“怎么不生气,直到可汗去世,我才真正放下,也是那时才知道,当初是做了多么正确的决定。可汗去世后,众人纷纷离我们孤儿寡母而去,只有那个侧妃与她生的俩个孩子与我们不离不弃,兄弟齐心,共同杀敌,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说到这里,老夫人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孩子,我的生活不安易,我受到了种种委屈与磨难,可是,我不会有任何怨言,那是因为我嫁的人不寻常,他是独一无二的英雄,最重要的是,我爱他,而他,却不属于我一个人,他是孛儿只斤氏的领头,是乞颜部的骄傲,是草原上的英雄。所以,我这一辈子不会安易,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你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诃额仑老夫人的大度与大局意识我应该学会吗?我所生活的社会,根本不需要我负多大的社会责任,现在,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让我担负起这么沉重的负担吗?想到这些,我急忙摇了摇头。
老夫人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次你回来就走就是因为托雷又娶了亲,孩子,这真的不怪他,王子的新娘新婚日丢失,是多丢颜面的事,成吉思汗,我的儿子,一怒之下,又为他指定了一门亲事,他当然不从,可是这位女子是唆鲁合贴尼,是克烈部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之女,他如果不娶,怎么安抚战败的克烈部?更何况他的父汗以你相逼呢?”
什么,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吗?急忙问道:“夫人,怎么会以我相逼呢?”
夫人的眼中闪着泪水道:“孩子,你丢失的那晚都把托雷急疯了,他带领着将士们骑着马四处寻你不见,几天过后,整个人像是快要垮掉了。正好遇上克烈部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来降,成吉思汗见他的女儿特别出众,就索性又指给了托雷,正可以弥补你的不知所踪,可是托雷怎么会愿意,只顾着四处寻你,我的儿子怕他抗旨不遵,就把他监禁起来,要是托雷执意抗旨,就不会让他再寻你,任由你自生自灭,尽管再为难,为了你,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