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剧场门口告别,昆澜因为是六点的飞机,同事把行李已经放到车上,到剧场门口接他,雨已经停了。
昆澜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是一个跟他以往遇到都不一样的一个姑娘,透明,简单。一下午,他的心思也跟着秦腔起起落落了好多次,来来回回的权衡着,甚至扒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想着把她调到云南分公司,是不是有可行性,还真的想到了几个方案。又想着该怎么开口才好,他已经从侧面了解过这个平凡安静的姑娘,程峰介绍何菁菁情况的时候,还特别说明了这姑娘往好了说,是单纯,难听里说是有点迂腐,书读多了的呆气。当时,何翔就说,什么呆气,这是小姑娘真诚,是呆萌。这个词好,是这个意思。
这点他也看出来了,一周的培训,何菁菁面对大家的紧张局促,办事情规规矩矩,连玩笑都不会开,稍微过分一点,会红着脸解释,再过分一点,就会站起来离开,完全看不懂别人的神色,也不太关注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可是,一旦是她胜任的、喜欢的事做的又是无可挑剔,闪现自信的光芒,让难以忘记,游游池畔的美好让多少人为之侧目,今天早上的解说又让人感觉温柔熨帖,这么多年,他行走在江湖也好,官场也罢,还没有见到过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真,这么实在,稍稍有变化,就会无比烦恼。
昆澜不想让何菁菁烦恼,更不想破坏她的这份纯净,只好握了握手,手指纤长,微凉,抚平了昆澜心底最后的焦躁。“再见,今天一天很难忘。如果你什么时候来昆明,联系我,我也想给你如此美妙的一天。”又转向周行,“也谢谢你,没想到与陌生人相处也会如此惬意。有缘再见。”
两人目送走了昆澜,周行看着何菁菁,“非常感谢,我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穿行,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旅行,可惜我的旅程也安排好了,否则,我一定请你再带我玩两天。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想出去玩就给我打电话,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电话、QQ、或者其他什么能联系到你的。”
何菁菁笑着把电话和QQ号告诉了周行。她觉得这个和这个阳光干净的大个子相处很不错,压力全无,对方有礼有节,张弛有度。
周行要打车,坚持先送何菁菁回家,何菁菁也没有拒绝,可惜这会儿是晚高峰,十分钟也没打到车,两个人站着有点尴尬。
何菁菁指着旁边的饺子馆,“先吃完饭吧,上车饺子下车面,你不是也要走了吗?”周行点头,两人进了饺子馆。
周行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IT男,这离何菁菁的生活好远,都是网络中的大神吧,工作中,她最多用用办公软件;生活里也就是购物聊天的水平;IT,好神奇的工作。好似看到何菁菁崇拜的目光,周行接着诉苦,工作时,夜以继日不说,加班加点,一天恨不得28个小时都是常事;不过项目完成,就有大把的时间旅游。
周行是个徒步爱好者,正好网友发起六天徒步穿越太白山,这也是驴友徒步的经典线路,于是就来了。刚结束,是明天早上的飞机,还有一天半的空闲时间,所以就在网上找个导游想市区一日游,正好休整一下,因为回去之后有个大型游戏要开始制作,没想到歪打正着,碰上了何菁菁。
两人世界完全不同,何菁菁对IT领域更是一窍不通;没打过游戏,打过的游戏也只是祖玛之类,更没有徒步的经验,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海南,剩下全是城市间的游走。而周行呢,典型的理工男,上的大学、研究生以及工作全都是糙老爷们云集,有女生存在,那也是两极分化,要么是哥们,要么娇滴滴的需要照顾。自己谈过两个女朋友,都受不了他的工作性质和爱玩的心,但又因为人很仗义,动手能力强,只要有时间,必定有求必应,所以最终都成了朋友。
周行没有目的的随便讲讲,只是不想空白的时间太久,何菁菁会觉得无聊,提出结束。聊着聊着还真让两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喜欢流行音乐,都喜欢民谣,电音,都是节奏控,何菁菁还透露出自己喜欢听广播剧,有声小说,是个声控。周行挑挑眉,自己也很喜欢听一些有声小说,突然又讨论到喜欢什么类型的声线,周行打开手机,放出一段有声小说,何菁菁笑着也拿出手机,打开的界面,竟也是这部小说。“其实,你的声音就非常好,尝试过录一些东西吗?”周行忍不住建议,这倒不是毫无原则的夸奖何菁菁,何菁菁声线高,听上去,清丽干净,语速慢,沉下声,又显得很温柔,可塑性很强。
何菁菁脸一下红了,因为她的确这么做过,可是不好意思放给别人听,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读的一段放出来,清澈柔软的声音缓缓流淌,一会儿,她还是红着脸关了。
“真的不错,就是有杂音,你发给我,我回去制作一下,再发给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放一段我唱的,你就知道你的声音有多好听。”周行放了一段“Somebodytoyou”,这正好也是何菁菁喜欢的歌。
“厉害,原唱水平啊。你这是炫耀吧。”何菁菁赞叹,英文歌唱好不太容易,含糊、吐字不清很常见;或者矫枉过正,吐字太清楚,就失掉了英文歌的韵律感,而周行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节奏也把握得很好。
“哈哈,那是后期制作了一下。以后你录好的都发过来,我抽时间给你做一下,保证效果。”周行很高兴何菁菁能表扬自己,他也的确很喜欢唱歌,曾经练过八九年的钢琴,中学时还组过一个小乐队,只是父母觉得学音乐路太窄,遂在考大学时放弃了。
两人聊着聊着,聊得正嗨,何菁菁发现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看看时间九点多了,“我们这儿有个木吉他主题酒吧,你着急回去吗?”
“我没事,走。”两人走进酒吧,这个地方,其实何菁菁只和何田田来过一次。何田田有一阵喜欢这里的一个驻唱,非要带何菁菁来看,后来,何菁菁虽然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却因为孙涛不高兴,就再也没来过。
刚进酒吧,正好是表演时间,两人静静的听表演,偶尔聊几句。何菁菁要的是杯柠檬水,周行要的是淡啤酒,一会儿,表演结束。酒吧里热闹起来,周行正在讲徒步时,高原反应,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歌曲啊,电影啊什么的,看见何菁菁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托着腮,勾着嘴角笑意盈盈,眼睛闪啊闪,像藏着无数没有说的话,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怎么淡啤酒还会醉,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啊。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角落,陌生的姑娘却像个老朋友,耐心而温柔的听着自己在绝境时的愿望和感慨,男人很少诉说自己的痛苦和忧伤,无从说起,又难以说全,这种孤独和脆弱有时候是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今天,不知不觉就毫无保留,也不觉得难堪,全都倒了出来,而对面的姑娘竟然丝毫不觉得无聊,认真而耐心,会跟着自己的讲述,忧伤、欢畅、敬佩、心疼,情绪自然流露。是寂寞太久了吗?以致产生知己的感觉。两瓶啤酒会醉吗?那就耍个酒疯吧。
周行站起来,走到前面的舞台,向正在等下一场表演吉他手解释,想要借个吉他。那人看看周行,又看看何菁菁,想来可能是要给女朋友献唱,这种事也常有,只是水平良莠不齐。找了一把吉他递给了周行,周行站到舞台,对着身后的乐队点了一曲《月凉如水的夜》注1。
“这首歌献给今天刚刚认识的老朋友,感谢她的耐心和善良,明天就要分别,祝你喜乐平安。”
周行开始弹吉他,技巧娴熟,可见平时也多有练习,一开口,温柔低沉的男声:
在这月凉如水的夜/你依偎在我的身边/这风儿吹的缠绵/可明天就要离别/啊相爱的人啊/啊不用告别啊/啊心爱的人啊/在这月凉如水的夜
啦
原谅我最爱的爱人/我不会说蜜语甜言/原谅我最爱的爱人/我总是沉默寡言/相爱的人啊/啊不用告别啊/啊心爱的人啊/在这月凉如水的夜
何菁菁真的醉了,还从没有人给她唱过一首歌,灯光摇曳,声音温暖,年轻的脸庞,深沉的目光。
底下嘈杂的声音忽然就停了,大家都看向舞台,被这个温暖的声音打动,何菁菁看到几张人民币折成的的纸飞机,飞上舞台,底下的人掌声一片。
周行走下舞台,看见何菁菁已经站起来了,眉眼弯弯,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谢谢,朋友,再见。”遂转身,摆了摆手,潇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