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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章二 我是谁

漆黑如墨的海洋,翻滚的潮头涌动着。

似乎在提醒着这里的不平静,告诉人们时间便是运动,忽而海面静止不动,空间都凝固了些许,有不属于这片海洋的事物闯入了此处,扰乱了此处的平静。

这里是意识的海洋,知北信漫步行走在这海洋的表面,如履平地,晃动的意识层面对于信来说,如鱼得水毫无影响,毕竟这是他的识海,他的灵魂居所,这里是他的世界,他是这里的造物主,他可以做到一切。

此刻这属于信的识海之中,一紫一绿两个残魂的意识在信的对立面矗立着,杨显圣和知北信似乎都不在意那个绿芒包裹的李怀安,毕竟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个炼气士,所以他们首先便将目光投向了彼此,杨显圣本就是强大的炼气士,而且对于夺舍这种事,可以说驾轻就熟,不算陌生,虽然,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缕残魂,但对付一个毫无修为的孩童,他还是信心满满的。

而知北信天生传承了数十代的黑棺印记里的修炼知识和各种战斗的经验,也使得虽然他毫无修为,但论起纸上谈兵却是当之无愧的高手,也就对这个杨显圣丝毫没有一丝的怯意,反而跃跃越试,再加上有黑棺的阴气做后应,使得他在识海之中颇具优势。别的不说,单就黑棺近乎无穷尽的阴气而言,他便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灵魂的本能使得他们都想将对方的灵魂吞噬,然后成为这具身体的唯一主人。毕竟一个身体里面还是一个灵魂最好,数个意识聚于一体本就理应该是斗个你死我活的。

杨显圣和知北信都在提防着对方,这让李怀安很是不爽,他上辈子就受够了别人的无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无师自通了,当然,这已经是他的超常发挥了。

一个迷宫,由无数个立方体组成的矩形阵列,将杨显圣和知北信彻底的分开,两个人彻底迷失在这无法想象的迷宫之中。

李怀安呆呆的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巨大迷宫,除了目瞪口呆和匪夷所思之外,还有一阵阵的眩晕,似乎那残破的灵魂变得更加的破败。很快他便明白了眼前算是怎么一回事,他仅仅思索了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其一:这里是个想象的世界,通过想象近乎可以做到一切。其二:这里一切具象化的想象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便是灵魂的力量。其三:既然需要付出代价,亦可以说,付出代价就可以做到一切。

李怀安得出了结论,而且他的空眼通可以对这个迷宫了如指掌,比如,他看到杨显圣摔倒了七次,看到知北信在圆形的管道里爬来爬去找不到出口。于是,他又付出了些许代价。

杨显圣此时此刻十分的倒霉,他总是在不停的摔倒,而且即便是以他天眼通的眼力也察觉不到丝毫的猫腻,当他自以为前面的地面不平的时候,地面往往如同镜面一样,而当他觉得地面如镜的时候,他反而频频被那诡异的地面给绊倒在地,这让他很难相信,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力产生了怀疑。

“第二十七个拐弯。。第三十一个拐弯。。第四十八个拐弯。。”知北信喃喃自语的记着数,他确定这个办法肯定意义不大,但是眼下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猫着腰在这个圆形的管道中爬行了很长的时间,他也尝试打破这个管道直接出去。但是,令他没想到是,那个叫做李怀安居然这么快便懂得了等价交换的道理,李怀安虽然付出了一定的灵魂力量,但却非常有效的拖延了时间,虽然在知北信看来,这意义不大,因为他肯定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李怀安的眩晕感更加的强烈,但这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在他自己看来,相比较于生死这种意义不大的事,他想要些尊重,而现在,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赢,但他可以让他们吃尽苦头。

他付出了一份十分之一和一份七分之一的灵魂力量,使得杨显圣所处的迷宫到处充满了欺骗性的魔幻视觉,那不是幻术,没有气的流动,所以杨显圣的天眼通毫无意义,他以自己的智慧欺骗了天眼。

至于知北信所处的迷宫中,那些圆形的管道只有两个非常简单的特性,绝对黑暗的无光环境,完美无暇的管道防御。黑暗赋予恐惧,再加上无法打破的防御,他相信任何人都会崩溃。

可惜,他毕竟不是炼气士,他的认知是局限的,假如有一天他踏上跟他此时的两个对手一样的道路,他自信不会比他们差多少。

然而,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

最终杨显圣和知北信都穿过了迷宫,这让李怀安终于认清了自己,他终究困不住真正懂得炼气术的人。

迷宫的正中央,信和杨显圣相对而立,明明信的年龄不过十岁,两人的身高反而相当,却是知北信在自己的意识世界,身高却是想怎样便怎样的。

杨显圣冷漠对信说:“放弃吧,我会善待这具身体的。”

似乎是觉得好笑,知北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变脸的速度极快,很快又本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对杨显圣说道:“你似乎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现在你是鱼肉,我是刀俎。”

杨显圣孤傲的瞥了知北信也就不再言语,灵魂力量一明一闪之间,忽而前冲,如一阵风裹挟而至,一拳便打向知北信的面门。

知北信不由得冷笑,知北,知得便是北方的一切阴,任何人都别想再灵魂中战胜知北一族之人。一股阴气自黑棺而来,知北信的灵魂气息不由得再次壮大了几分。

知北信一手一搭一撇,将杨显圣的身体带偏了些许,另一手握拳一拳便打向杨显圣的肋下,稚嫩的拳头之上风雷裹挟,轰隆大作如雷鸣乍响,这一拳若是打实,怕是杨显圣的灵魂会被打的不稳。杨显圣的另一只手五指如钩伸向攻向自己肋下雷拳,指尖泛着金黄的色泽,显然这一抓非同寻常,势要将来袭的拳头抓个通透。

信打拳快,收拳更快,沉肩凝腰便是一记肩撞,肩上有巨熊的虚影,气势惊人。杨显圣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同样是一记肩撞,赤红色的火焰气息透体而出,灼热的毁灭之意透出,两人的肩膀狠狠的撞在一起,轰然巨响之后,倒飞出去的反而是杨显圣,他的灵魂,即他的灵体瞬间都有些许的裂纹。

杨显圣一脸的诧异,很难想象,这名少年的临战对敌的经验,竟然是比他还要胜上一筹。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眼前的少年,然而他性子孤傲,最终还是问出了一句话。便是“你怎么有如此的战斗经验,你看起来不像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我的战斗经历可是好几千年的积累,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信打定主意,想要赢得轻松一些。

然而杨显圣何等人物,对于此等攻心之法毫不在意,甚至嘴角撇出一抹嘲讽,下意识的深呼吸让自己的精神集中,愣了半响,只能悲哀的接受自己早已是一缕残魂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奈的事是人力所不及的。如此这般,唯有接受。

想通了并且接受了事实之后,杨显圣很快便进入了角色,这是在别人的识海之中,这意味着自己的力量得不到任何的补充,每一份力量都是必须节省的,所以他呼吸一顿,便停止了不必要的浪费。

在幻想的世界里,呼吸是没有必要的。

对于残缺灵魂来说,呼吸是怀念过去。

信看着眼前的男人坚毅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卑鄙的小伎俩毫无意义,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浓郁的黑棺散发的阴气,他的灵体更加的凝实。他嘴角勾出一股真诚的笑,认真的对着杨显圣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论如何,无论输赢,我们还是记住彼此比较好。”

杨显圣感到一丝的诧异,迟疑了片刻,但是对面少年的澄澈的眼神中的真诚最终使他妥协,“我叫杨显圣,如果我败了,希望你能去人间界一趟,去找我的师父天时,当然,什么时候去,你自己决定。”

信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于是也说道:“知北信,如果我败了,毫无怨言。”话已尽,知北信的灵体更加的凝实,他的阴性力量在阴气的作用下越发的强大,在识海之中的想象之战,阴性力量的强大决定了最终的输赢。

信下定了决心,杨显圣显然也不打算留手,迷宫的中心,场面一时安静至极,然而对立的二人都知道,接下来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杀招尽出立竿见影的结果。

杨显圣火焰的气息凝而不散,紧贴着他身体的表面,散发着惊人的热度,环绕的迷宫居然在这股炙热焦灼的气息下缓缓有了融化的迹象。

信不打算蓄势到顶峰,雷霆萦绕间,身形便向前直直掠去,拳头在雷电的作用下,速度已经是快到了极致,这一拳太快,快到杨显圣反应跟得上,灵体却跟不上,只能双手交叉护住头部。然而这一拳没有那么简单,雷电涌入信的手臂的筋肉之中,强横的活化雷电将他的筋肉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这一拳威力之大,速度之外令人匪夷所思。

一拳,只是一拳,杨显圣便飞了出去,从迷宫的正中一直飞到了迷宫的外围,李怀安呆呆的看着飞出来的杨显圣,终于明白了自己跟这两个人的差距,被击穿的迷宫缓缓消散,而李怀安的灵体一阵的震颤,似乎下一瞬便会彻底的烟消云散。

杨显圣在地上翻滚了数下,一丝丝的灵魂气息从他的口中逸散开来,如同飘洒的鲜血,他努力直起了身子,艰难的战了起来。信却以来到了他的面前,又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这次杨显圣的身体表面的火焰如同疯魔一般,疯狂的向信的身体缠绕开去,信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拳头,左边,右边,上边,上盘,下盘,后方,前方,信的拳头出现在哪里,哪里的火焰气息便疯狂的涌向信。

信不得不停下了攻击,他的额头沁出了滴滴的汗珠,一丝丝的雷霆在他的身周弹跳游走,击中滴落的汗珠将之蒸发殆尽。双手合十,雷电印记闪烁,双手缓缓开合,其中雷霆集聚化为一枚雷铁槌,信单手握住,用力掷出雷电巨槌。近攻不可,那便远攻如何。

‘姆乔尔尼尔·魔槌’口吐真言,呼唤而出的雷电之槌。

雷槌狠狠的砸向杨显圣,杨显圣口中火焰缭绕,张口吐出一道吐息,透明混沌的火焰直接轰在了槌面上,然而那魔槌只是被弹飞了而已,知北信招手间,便再次砸向了杨显圣。

杨显圣眉心正中,一道金色的裂缝熠熠生辉,有暗金色的液体沁出,‘啊!’随着杨显圣痛苦的嘶吼,一道赤金色的光芒透过裂缝渗透了出来,那赤金色的光芒有一种超乎想象的炽热高温,整个识海波浪起伏,震荡不已,浓郁阴气所化的海洋亦在这炙热的高温中热气升腾,至于那环绕的迷宫,更是在赤芒的高温下融化了。

信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魔槌迎向赤金光芒,却被那赤金光芒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洞穿,杨显圣的信心便在于此,这赤金光芒拥有焚烧万物之力,所以如果眼前的人能够挡下这个攻击的话,他也只能做无力的反抗了。

一连串的灵印在信挥舞的双手间呈现了出来,一共九枚印记各不相同,“兵·大金刚印”这是纯粹的力量之印,金色的雷霆光华架构起来,知北信一拳轰出,拳头上便是大金刚印,和那赤金光芒轰然撞击,信倒退数十步,灵体一阵的荡漾,那赤金光芒却只是显得小了一圈。

“斗·外狮子印”,信扯开嗓子,一阵阵的巨吼之音带着密集的波动将赤金光芒弹飞开来。

“再来,列·智拳印”,知北信逐渐亢奋了起来,一拳击出,却是有闪烁的金光,波动的流水,飞腾的烈焰,磅礴的木气,厚重的大地这五行之力的结合,五种不同的力量轮回不息,将赤金光芒彻底磨灭。

杨显圣的灵魂开始溃散,他看着自己最后的招数被破解,轻叹一声,说道:“请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信点了点头,杨显圣的意识逐渐消散,灵魂渐渐的崩溃,如同剥落的壳,一点点的碎裂开来。那残魂中的阴气尽皆没入了这识海之中,那一缕紫气飘忽而来,则进入了信的灵体之中。

信恍惚失神,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力量吗?了不起的家伙。”继而他转过身面向李怀安说着:“你呢?要怎么做,你并不是个炼气士,你很难赢。”

李怀安只是笑笑,他大概学会了怎么使用灵魂中阴气的力量,所以,一柄剑插在他的腰间,两柄投矛背负于他的身后,一枚盾牌被他握在左手。他面朝知北信,表情严肃且认真,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的有趣,他的能力带给他的不再是苦恼,而是无穷的乐趣,他还是喜欢设计事物,所以只是一瞬间,他便给自己整了一身行头。

知北信的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他认为眼前这个人值得尊敬,在面对真正的烟消云散的时候,他所表现出的这种豁达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不怕死的人比怕死的人可敬,尤其是知道为什么而死的时候。

李怀安义无反顾的前冲,在奔跑的时候,他将后背背着的投矛捞在了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以超过标准姿势的力量投掷了出去。

他不想死,首先要不怕死。

信的盾牌旋转中轻易的挡下了这一支投矛,然后他觉得盾牌太重了,便将盾牌扔下,他也在前冲,他的眼睛明亮,他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活着,只有杀死对手。

第二支投矛比先前那一支更加的快,甚至裹挟着风雷之势,知北信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之间躲过了那支投矛。那支投矛裹挟着风雷之势在信的身后炸裂开来,信身后的地面炸出三丈的空洞,识海一阵如同地震的震荡。

李怀安拔出了剑,面对着信,他的剑击出,击空,毫无章法的一记突刺却快的不可思议。知北信眼中的紫气一闪而逝,他没有中剑,剑击空了,但剑带出的凌冽剑气却击中了他,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一跃而起,左手的盾牌紧紧地贴着李怀安的盾牌,然后他的剑以迅雷之势刺进了李怀安的脖颈,这一剑极快,而且瞬间掏空了他近乎承载的所有阴气。

剑从那深深的血肉之中拔了出来,知北信碎步前冲了数步。李怀安的意识开始模糊,颓然的单膝跪下,他昂着头,明白了这个想象的世界其实不需要呼吸,虽然明白的有些晚了,他却并没有任何的不甘心,他的不甘心早已用尽,他只是将最后的力量凝聚,将自己的心愿传达给刚刚杀死自己的朋友。

李怀安想着自己的人生,觉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实在是很符合自己的心意,那么,就让自己这样的跟这个世界再见吧。

不知名的地方,少年睁开了眼,他知道自己是谁,然后昏睡了过去,他的嘴角带着笑意,他不止为自己而活,他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朋友。

或许,他会有更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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