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后,大相国寺流行一句顺口溜:缘法师兄一声吼,大相国寺抖三抖。嘿!抖呀抖三抖!
缘法一声怒吼,划破了大相国寺的夜空,几只停靠在树上的鸟儿也被这一声吓得飞走了。
莲笑笑睡得正香,嘴里还在回味酱烧猪蹄的味道,就被缘法的怒吼吓得睡意全无。
“缘……缘法师兄……”莲笑笑心虚地叫了一声。
缘法怒视着莲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有股强大的冰冷的气氛在小屋四周弥漫开来。那晚,大相国寺的僧人们都睡了个凉爽的好觉,明明是三伏天儿,怎么今夜这么凉快?
莲笑笑在缘法的瞪视中,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缘法终于开口,问道:“莲笑笑,我问你,你是不是破戒了?”
莲笑笑的头都快栽到了胸前,缘法已经知道了答案。原本抱有一丝侥幸希望的缘法真的怒了。
缘法正襟危坐,认真地盯着莲笑笑,有些怒气,有些无奈,更夹杂着一丝失望的语气说:“莲笑笑,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出家,你来大相国寺的目的也是……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上次你写的《金刚经》的批注,我对你有很大的改观。你说你是佛前莲花,我认为久受佛法熏陶的你,虽然偶尔有些调皮,有些不着调,但是内心是干净的。没想到你才下山半天,就破了荤戒。莲笑笑,你太让我失望了!”
莲笑笑吸了吸鼻子,头一直没有抬起来,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破荤戒。
可是,自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破了心中所有的戒,不是么?
“缘法师兄,我知道错了。”莲笑笑哭了,砸了几颗金豆豆在被子上。
看见莲笑笑的眼泪,缘法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很快又被失望掩盖。
莲笑笑起身穿衣,刚要走出门去,缘法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莲笑笑,你去哪儿?”
“我去戒律院领罚。”莲笑笑哽咽着说。
缘法叹了一声,说:“半夜三更的,领什么罚?明日再说吧!”
莲笑笑低着头,又脱掉外衣钻进被窝。
昨天,蒙着被子的是缘法,今天,蒙着被子的是莲笑笑。
缘法侧头看去,莲笑笑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刚想安慰她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这次不狠狠纠正她犯下的错误,下次还会再犯的。想到这里,缘法的心有狠了狠。
朦胧中,缘法似乎听见了莲笑笑抽泣的声音,为了她以后的修行,他没有理会,而是转过身睡了。
清晨,缘法睁开眼时,身边莲笑笑已经不见了。床铺叠放得整整齐齐,床边的架子上,洗脸水已经打好了,还微微冒着热气。
这丫头,什么时候起床的,自己竟然睡熟了不知道。缘法起身梳洗,在院中转悠了一下,没有见莲笑笑的影子。难道是去厨房了?
莲笑笑一路低着头,溜到了厨房,迅速拿完饭,半挡着脸趁人不备出了厨房。刚才门口被弘忍拽住了。
“缘心,你怎么这么匆忙的?”弘忍问道。
莲笑笑有些心虚地说:“没……没什么。”
弘忍说:“今天我准备用昨天咱们买来的优质大米做几个米饼,你再留一会儿,我做好了你给缘法带过去。”
莲笑笑还是低着头,说:“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弘忍发觉莲笑笑的异样,忙低下头看,莲笑笑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一边,弘忍这才看见她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
“缘心,你眼睛怎么了?”弘忍问,继而又说,“是不是缘法知道咱么偷吃……他训斥你了?”
莲笑笑摇摇头,含着眼泪说:“没有,师叔,不是缘法师兄的错。本来就是我犯了戒律,一会儿照顾完缘法师兄,我自会去戒律院领罚。”
弘忍有些不忍心了,昨天在山下,是自己看见酱猪脚走不动道了,还鼓吹莲笑笑破解,弘忍有些自责地说:“要说罚,我这一辈子都出不了戒律院。一点小事儿,别放在心上。你满寺看看去,谁敢说他一辈子不犯一条戒律,就是弘善方丈都不敢说。”
莲笑笑嗫喏道:“我哪里敢和方丈比,这次也确实是我做错了。”
“你别挂心,缘法那边我去跟他说,他要罚就让他罚我,你有什么错?”弘忍义气地说,“再等一炷香,我马上就把米饼做得了,你拿去和缘法一起吃。”
听弘忍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莲笑笑也不好反驳,就把食盒放回了厨房门口的空桌上,跟着弘忍去做米饼了。
米饼做好,莲笑笑走到门口的桌上,将米饼放进食盒里,拎着就回了小院儿。远远地,莲笑笑就看见缘法在院子里活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说了声:“缘法师兄,吃早饭了。”
莲笑笑急匆匆地在书房摆好饭就低着头出去了。
“你不吃饭要去哪儿?”缘法在身后叫住她。
莲笑笑小声说:“我去戒律院。”
缘法走进前来,莲笑笑已经感觉到了无比强大有力的气场,身不由己地朝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住,身体向后倒去。缘法一把捞住莲笑笑,莲笑笑与缘法对视了一眼,慌忙别过头去。
“你眼睛怎么了?”缘法这才看见莲笑笑眼睛肿了,问道。
莲笑笑窝在缘法臂弯中,脸不由地热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轻轻推开他,说:“我没事,没事。”
缘法看着莲笑笑的样子,心不由得疼了一下,却还是冷着声音说:“先吃饭,领罚的事,等论法大会之后再说。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看我有没有训错你。”
莲笑笑自知大错,不敢反驳,跟着缘法进屋吃饭。以前,是莲笑笑花痴地盯着缘法,弄得缘法为了躲开他的目光只能“吞饭”。这次,是莲笑笑紧赶慢赶扒拉了一碗米粥就跑了出去。
缘法看着莲笑笑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忍心。
莲笑笑估摸着缘法吃完了饭,进去匆忙收拾了食盒就交回了厨房。不像往常一样,莲笑笑脚下带风,恨不得时时腻在缘法身边。这次,她反而不慌不忙,在寺里来回溜达。
不知不觉走到了莲池,看着池中盛开的荷花,莲笑笑不由得想到了灵山的莲池,想到了那些一起学习的莲花,还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岑江月……
直到一阵骚乱,打乱了她原本的思绪。
莲笑笑有些纳闷,边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小院儿里乱成了一片。莲笑笑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缘法师兄!
“发生什么事了?”莲笑笑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和尚问道。
“缘法小师叔中毒了!”
什么?!中……中毒?!
莲笑笑愣了两秒,飞扑着冲进小院儿:“缘法师兄,缘法师兄!”
拨开混乱的人群,莲笑笑冲进卧室,只见弘善方丈一脸忧虑地站在床边。
“师父,发生何事了?”莲笑笑颤抖着声音问。
监寺弘忧说:“你还问!方丈特意嘱咐你照顾缘法,你干什么去了?!再有两天就开论法大会的,缘法这时候中毒,你是要我们大相国寺一败涂地,给圣上丢脸么?”
莲笑笑看着床上面色有些乌黑的缘法,心不由地揪着疼,一下跪在地上说:“方丈师父,监寺师叔,我真的……真的不知道缘法师叔是怎么中毒的。我就是早上去厨房给师兄领了饭回来,然后再把食盒交回厨房,这期间,师兄就中毒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缘久说:“我早上就看见你在厨房外面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给缘法师弟下的毒?说!”
“缘久师侄,你说话要有凭证,这算什么,逼供吗?”门外,弘忍走进来,忍不住开口为莲笑笑辩解道。
原本,弘忍怕缘法责罚莲笑笑,想过来说个情,走到小院儿,见书房里没有人,觉得有些蹊跷,推门一看,缘法已经倒在了书堆中。面色发黑,弘忍知道事情严重了,才慌忙通知住持方丈。
看来,此时没有那么简单。弘忍想,莲笑笑本性单纯善良,绝不会伤害缘法。论法大会在即,难道有人故意让缘法不能参加不成?
缘久冷笑道:“昨日我听见缘法师兄半夜教训你,莫非你心生不忿,想要报复缘法师弟?”
莲笑笑神色慌乱,赶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方丈师父,昨日,昨日的确弟子做错了事,被缘法师兄训斥,但是弟子绝对没有挟私报复!方丈师父,请您相信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