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说从小到大,安逸公主犯的错误自是不少,大大小小,他这做长兄又有哪一次不是宠着惯着疼着护着就过去了?说到底,慕容恕明白,岁月不居,人心自变,可自己终究是不会拿出君王之狠去对付她的。
良久过后,御案后的天子背靠龙座,阖眸长长一叹,颇是无奈道:“你的意思是,今生不入杨家门了?”
这话里不知不觉的透着桑凉,恍若一场信仰的破败,毫无征兆的匆匆收尾。
可她却说:“不是。”
慕容恕猛一睁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她舒了一口倦气,缓缓道:“不活到死那天我也不知道会如何死去。我如今越发累了,只想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罢。”
必须要承认的是,她不恨杨奢,只是怪他;至于爱,那一碗阑梦,似乎已印证了有与无的抉择。
可那情爱,却也绝不是纯粹单一的,这点她也明白。
被她的话弄了个云里雾里,慕容恕仿佛明白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楚,最后只得越过这个问题,再问:“告诉朕,这段时间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心里飞快的酝酿着,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她摇头一笑,“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就算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慕容恕打定了主意,执拗起来,“不明白你就说到朕明白。”
分明又是一阵为难,她方才不甚情愿的开口,问:“你也不是对江湖是一窍不通的,想来应当听过,空谷之名罢?”
说完,她便暗自注意着他的反应,当看到那扣着碧玉扳指的拇指轻微动了一动时,她忽然就想哭一场。
自然,也只是想想。
“自然。”他点点头,“听说,日前武林大会时,这素来神秘的门派还派了人去?”
她兀自一笑,压着一身呼之欲出的颤抖从容道:“嗯,二十四奉玉使,还有那虚泽圣人,场面不小呢!我还真不知道岳空俗在凌霄子那里的面子这么大。”
慕容恕并未接茬,只是问:“空谷如何,同你此番离去有何关系?”
“旷世而来,空谷在江湖之上的排位除瀛擎之外再无能与之比肩之辈,哥,你说要是这样的一个门派威胁到你至重之人的安危,你管不管,顾不顾?”
眉眼一动,他不解:“此话何解?”
慕容靥略略组织了一番语言,随即便将霍前尘无端于自己府中失踪,以及直指空谷的藏风灵玉之事一一道来,自然了,在此事的耗时长短之上,她还是稍稍做了些变更的。
慕容恕听罢,陷入长久的深思。
浅饮清茶,她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果然,之后便听他犹疑着开口,缓缓道:“霍大将军的女儿……你的至重之人?”
慕容靥对此很是坦然,稍一颔首,郑重道:“我视将军为至亲,依我的性子,爱屋及乌,不难理解罢?”
的确是不难理解的。只是,那一句‘至亲’,实在太重。
思虑再三,他终于问道:“靥儿,你跟哥说实话,那孩子的生母是什么人?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霍清邃?”
安逸公主面不改色,“我不知她生母是谁。至于孩子她爹,我早很多年就记着了,也是一辈子的事。”
“你……!”他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倒能如此直言不讳,一时按耐不住便从龙座上窜了起来,稍一稳定,才道:“你是为他,才不愿同阿奢成婚的?”
慕容靥陷入了一如既往的迷茫。
最后还是说了句实话--“我只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