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离去,方醒,仿若梦中回首凝视,天之尽头山之顶峰,白云苍狗,轻叹何日是归时?
郁心回头望向山顶,绝尘谷常年被高山围住,上山的路又是机关重重,迷幻阵中无人可入,所以它的宁静从未被打破。两年了,真的不舍。希望再回来时不是物是人非……
鎏儿似乎看出郁心的神色,握紧她的手,此次出谷定是风云变幻,诡谲无常,他定要好好保护姐姐,“姐姐,我们定会回来的。到时鎏儿大仇得报,天下安宁,我们就在这谷中品酒吟诗,岂不快哉?”
郁心低头看着鎏儿,对他轻笑,“好。”今朝决然入风云,来日清心归绝谷。她不会劝鎏儿放弃仇恨,就像绝颜不劝她放弃她的前缘一般,在谷中,修身心只为每个人心中的放不下,鎏儿是血仇,她的……
南望城中人烟稀少,街市凋零,两年中战争不断,征兵无数,边界白骨堆积。朝中大臣自顾不暇,皇帝只图自保享乐,百姓怨声载道不闻于耳,国之将亡不思计谋。
东轩北离送来美女过百,皇帝荒淫无道,皇子无能懦弱,只有武将风天卓誓死抵抗,才苟延残喘至今。
“殿下,现在正是我们的好时机,在下打听到三日后北离会派兵前来,到时北离东轩自会起争执,到时我们……”离尘客栈一间上房中有五人,一书生样貌之人对正上之人禀报,那人背对着他们,未语,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回头,竟是南望十五皇子望莫离。
“柳忠言,你消息灵通,全力寻找绝颜,还有派人保护好瑾妃娘娘。”就算母后那般说,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是。”那书生抱拳答应。
“张柏,通知十万兄弟们三日后乾坤门起事。”
“是,属下遵命。”此人言语中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冯安,让安插在各国的探子把密报尽快送到,不可再有延误。”
“是,属下这就去办。”
“王驻奇,在无巷里的那些人,办得利索点。”
“是。”
屋中没有人去怜悯一些无用的人,那些人注定这般命运。望莫离布置完后,心中一阵轻松,九年了,终于到了这一天。
他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生在皇家谁会满足被人无视的生活,在十一岁那年他就知道他需要强大,只有如此才能保护心中的人。
天已黑,春夜还微冷,月圆之夜地上一片银灰,郁心与鎏儿刚走出山林,天地瞬间宽广,郁心望向天际,顿感心神平静,世间万物原来自己竟真是那沧海一粟。
忽一琴音传来,郁心眉头微蹙,弹这琴之人竟带着讨好之意,而且这琴音有着一股靡乱之气,这深山之中何来这般不清越之音?
“姐姐,这琴音迷乱非常,定不是好人家女儿所弹。”鎏儿紧了紧郁心的手,他一直喜欢听郁心的琴声,对琴虽不擅长却也略懂。
郁心看着鎏儿,轻刮他的鼻子,“哦,我的鎏儿还真是聪慧,这都听出来的,看来以后给鎏儿找娘子应该以琴断之。”
鎏儿轻蹙鼻头,“才不呢,我只喜欢听姐姐的琴音。”
郁心轻笑“你呀,对了,见人时可要叫哥哥了。”郁心一身粗布男装,潇洒清秀,似个文弱书生,眉宇间淡然干净,任谁见了都心生亲近之意。
“清风庵,清越不凡,淡风拂面,好名字啊!”郁心与鎏儿步出山林后本以为又会露宿郊野,却不料在此竟有一座尼姑庵,“鎏儿,我去叫门,在这儿等我。”她摸摸鎏儿的头便向清风庵走去,等了许久,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尼姑,十五六的样子,很是清秀。
“小师傅有礼了,在下与舍弟游历山水途经此处,现天色已晚望小师傅行个方便。”
那小尼姑微行一礼,“施主有礼了,只是……施主是男儿身,这……还望施主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禀报主持。”
“好,多谢小师傅,有劳了。”随后关了大门,郁心回头与鎏儿相视一笑。不多时,门便开了,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尼姑从门里出来朝郁心施礼,郁心看着这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亲切之情。
“请施主恕罪,贫尼失礼了,请进。”郁心微躬身。“师太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
进入院落,一片梨树迷人眼,虽天色已晚,却仍能看到已冒出新芽,有淡雅的清香。
“师太,为何这里这么多梨树?据在下所知梨花并非是被看好的观赏之物。”郁心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有余,自然也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无论江湖朝堂还是寻常人家都不会以梨花为观赏之物,因梨谐音为离,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又有谁愿与亲人分离呢?
“这是贫尼的一个癖好而已,月正高时,品茗赏花,岂不快哉。梨花本就无错,何苦受世人的那般待遇呢?”郁心听她数语便知这尼姑也是个世外高人,“师太妙语,在下受教了。”
那尼姑看看郁心的装束,“公子也是个少见的俊才,敢问公子该如何称呼?”
郁心亦微微行礼,“不敢,在下姓辛名语。”虽对此人心生亲近之意,但是人心险恶,还是化名较好。
“哦,辛公子,你们的客房到了,还有隔壁院子客人带有家眷,若公子晚上无事最好不要出去以防不便。”
“多谢师太提醒,语谨记了。”
说着隔壁便传来琴音与箫声,这琴声却与刚才听到的很相似,郁心未多加理会。
“公子,假凤虚凰迷人眼,偶然相逢无尽期。心思通明未必是福啊!这梨花开时最是相遇的好时节啊!老尼告退了。”郁心猝然站住,大为震惊,站立半天未动,这个女子她是谁?为何她会看出她的装扮,而且言语中似在传递什么信息。
“姐……哥哥怎么了?”小夕鎏拉拉郁心的衣袖,郁心回神,“哦,无事,走吧。”
子时一到,郁心便睁开了眼,侧过头看看旁边的鎏儿,便悄悄下床。
“嗯……姐姐,你怎么了?”小夕鎏带着睡意的朦胧,声音也竟显慵懒。
“鎏儿乖,再睡会儿啊!姐姐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郁心摸摸鎏儿的头。“嗯……我和姐姐一起去。”“不用了,没有危险,快睡吧啊!乖。”小夕鎏未在坚持,连着几天的露宿已到了身体的极限,而且他知道郁心说没有危险必是深思熟路后的决定,便也由她去了。
梨花散落肩上,郁心在梨树间走动。
“施主果然聪慧。”眼前赫然出现那美丽的女子,她着宽大的僧衣坐在石桌旁,品茶赏花,飘逸成仙,郁心承认这个女子很美,美到让人移不开眼。郁心猛摇了摇头,漫步上前,坐在石椅上。
“师太也好缜密的心思,先引我到梨花处,月正高时,果然在此赏花。”那女子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便接着端起茶杯,郁心放下手中的茶,侧头看着这个女子,“且师太的媚功真是好厉害啊,竟迷得在下差点移不开眼。”
“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啊。”郁心眉头微蹙,“前辈是天媚宫宫主林白鹭?”那女子眼中的赞赏更浓。
那尼姑装扮的女子喝了几口茶,“什么前辈不前辈,在这里待了几年说起话来也酸起来了。郁心,不认识我了吗?”郁心看着她的脸,她?自己何时认识?在这里呆了几年?
……
“郁心,那是林教授,我的专业老师,很得男孩子喜欢的。”那年,夏至,她与澈明在楼顶看着下面一个被男生团团围住的教授,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那股气质很平和,惹人亲近。
“你也喜欢吧!”回头调侃他,却被他闹个脸红,“除了水郁心,我李澈明再不喜欢别人。”传遍教学楼的声音引来一阵阵的吵闹。
“可想起来了?”林白鹭打断了郁心的记忆,郁心看着远处,似乎很遥远的记忆了,“林教授,没想到会是你。”
林白鹭站起身,摘下一朵梨花,轻嗅,“是啊,我也没想到。你在此处,那澈明怎么样了?”
“……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
林白鹭上前搂住郁心的肩膀,“傻孩子,孽缘亦是缘!”
月正中,却始终太过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