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是立春之日,可是在初三那天,天空阴沉得如妇人哭丧的脸,沉重得仿佛要把所有建筑物都压倒。接着便是撕棉扯絮一般满世界扬起的雪花,所有的高楼大厦和桥梁建筑物都不见了,眼前就只是凯凯白雪的世界,莽莽苍苍;公路上的车辆仿佛在逃避雪花的追击和拦截似地,从茫茫雪海中不断地奔涌。
街上的行人有的穿着厚厚的太空服,弓着背,双手操在怀里在奔跑,有的穿着长衣戴着帽子,把衣领竖起很高,戴着手套,挽着漂亮的妻子,牵着孩子在街道上匆匆走过;卖烧红薯的撑着一把大伞,把火炉放在伞下,缩着脖子操着手,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流,希望有顾客上门。还有卖炒栗子的、卖糖食的、槟榔的,水果的,还有其它各种商贩的吆喝叫卖声,此伏彼起。
马加力提着一对杜康酒,一盒市场上买的假脑白金,匆匆地穿过“五一”广场,走过步行街,横过立交桥与地下通道,向着李秋生家里走去。自从和萧婕分手后,马加力从来也没有去过李秋生的家了,今天是破天荒的事。
他穿着臃肿的天蓝色太空服,头上是狐狸皮帽子,他把帽边和护耳全部拉了下来,嘴上戴着白口罩;脚上是深筒皮靴。整个人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帽子和衣服上落满了雪花。
雪,仍在铺天盖地漫舞着,天地间只有白茫茫一片,到处是银装素裹。那公园里树上挂满雪的枝条,在风中不停地摇摆,隐隐地散发出耀眼的银光,有雀儿在银色的树林中叽叽喳喳地叫唤,有的“噗嗤”地从树林中飞起,划过白茫茫的天空,落向远处的丛林中。它们应该都在为寻找食物而四处奔走。高楼里散发出来的灯光都是昏昏暗暗的,整个洢水城仿佛被一口沉沉的大锅压抑着。
马加力走进了李秋生的客厅,客厅里很暖和,因为开启了空调,大家都在客厅里打牌、下象棋、看电视。看到马加力进来,李秋生立即从桌上起身:
“来,加力,到我这里来打牌。”
她便下桌把马加力拉到了桌子上。这一桌打牌的是:魏芳、小苏、穆佳城,先是李秋生,现在换了马加力。云飞和朱国英仍然在下相棋;朱琪、朱琦、桃花、李志文和舒洁芬在打升级乌龟。何香抱着莎莎在看电视,李文博和云小杰在李文博的房间里玩电脑。
马加力刚刚坐下,李秋生便给他端来了一碗米擂茶,还微微有些热,因为他们也刚刚喝过不久。
李秋生給马加力舀过茶,便看了云飞和朱国英他们杀了两盘棋:按棋艺朱国英是无法和云飞对弈的,云飞的棋有些高深莫测。每一盘棋下来,云飞总是对朱国英说:
“你总是要手下留情,本来你一着就可以把我将死的,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放我一马。”
李秋生在旁边也看得心痒痒的,很想和云飞杀一盘,可是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他便准备进厨房做饭。然而,这时候何丽他们一家人进来了。
“姐夫、姐姐新年愉快,万事如意!給姐夫姐姐拜年了!”
何丽一面将礼物递给李秋生,一面笑容满面地说着祝福的话。蒋白云一面退手套,一面跟屋里的人一一握手。他的女儿、儿子蒋红、蒋兵都扑到了桃花的身边。蒋红穿一件红色驼绒中长羽绒服,棕色高筒靴,牛子裤,杏花型的脸上红艳艳的,有如春天灿烂的桃花,也许刚才从北风呼啸的外面进来的缘故?当朱琪看到蒋红出类拔萃的容貌,当时就看得发呆了,心里鹿鹿地跳动,他认为这是他有史以来,看到的最美丽最是超凡脱俗的女子。当蒋红伏在桃花身上时,他不断地呼吸着从蒋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因为桃花就坐在朱琪的身边,而蒋红几乎与朱琪挤在一块。其实,朱琪以前是对桃花有想法的,而且他跟他父亲说过,但他父亲坚决反对,他说:
“你们是亲表兄妹,是近亲。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再说她现在又准备出国留学,就是你姑爷同意,我看桃花也不会同意的,你要知道,桃花出国留学就是好几年,再说,她出国之后回不回来还是一个问号,她如果在国外遇到了中意的,她不会回到你的身边,那不是给自己找痛苦吗?你还是找一个跟自己般配的吧,不要心比天高,那样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于是,朱琪只好打消这一念头。而今天看到蒋红,不得不让他心里波涛汹涌!他自然眼睛不断的关注着蒋红,看得蒋红脸色更加羞红。自然,蒋红对朱琪的印象也非常不错。
“美女,你不要告诉你姐姐打牌,我们输惨了,你来告诉我出牌啊!”。
朱琪笑容满面地对蒋红说。蒋红也很大方地说:
“那你坐过去一点点,我坐你旁边看你出牌。”
于是朱琪就挪动了一下身体,蒋红便挨着朱琪坐下。
当蒋红坐到朱琪的身边时,朱琪每打一张牌,都要问蒋红:
“你觉得是不是要出这一张?”
蒋红想了想:
“出那一张吧,要把分子留着。”
朱琪在等别人出牌的时候问蒋红:
“你读大几了啊?”
“大四了,今年就要去实习了,我看啊,我们大学毕业就是失业哟,看来,只有出去打工了。”
“今年政府又要招一批应届毕业生,你可以去应聘啊。”
“有那么多应届毕业生,而招收名额有几个?僧多粥少啊!而且,有的还要开后门,哪能轮得到我们啊?”
“我看拖拉机庄家应该要不起的,我们应该捡了分子再说。”于是,朱琪把手里所有的分子都放上去了。
“现在考试还是比较正规的,如果发现有舞弊行为,那是要开除工作的,而且还有职能部门监督。我也没有后台啊,我去年还不是也考上了?”蒋红不屑地说:“政府说的话你也信?他们口里是这么说,但实际做法就不同了。你看,现在政府上上下下都在贪,而反贪腐的调子唱得多高?但是是越反越贪,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反得了哪一个?我们平民百姓没有出路了的哟,只有打工的命。你说你没有后台,你老爸还是校长呢,不管怎么说,别人还是要看一点佛面吧?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平民百姓。”
“出牌啊,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朱琪,我们都在等你出牌呢。”
桃花催促道。
“我看啊,只怕我的生意来了,他们两个啊,保不定要我来保这个媒呢。”荷香看着朱琪和蒋红说
于是大家都看着朱琪和蒋红大笑。这时,朱琪的母亲停住手里的麻将对大家说:
“有这样的好事啊,只怕我们朱家烧了高香了呢!就是怕人家看不起我们呢。”
然而,何丽看到朱琪一表人才,而且还在政府工作,父亲和母亲又都是老师,看女儿也跟朱琪投缘,便也欢天喜地地说:
“只怕没有那么好的事吧?亲家和亲家母又是老师,只怕我们高攀不上呢。”
此时舒洁芬站起来说:
“今天这个媒应该由我来保的,荷香嫂你就别抢我的生意了。朱老师,你说一句话,就看你同不同意?”
朱国英把头从棋盘上抬起来说: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他们两个人同意,我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听了朱老师的话,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问:
“朱琪,你觉得怎么样?”
朱琪看着蒋红,蒋红羞红着脸:
“你看着我干嘛?你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呗。”
说着便把羞红着的脸低下。这时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
但是,蒋白云站了起来说:
“我看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他们两个人一生一世的大事,我的意思是让他们相互了解一段时间后再说,如果觉得合适,再订婚也不迟啊,当然,我绝对不是反对的意思。”
大家听了蒋白云的话,鼓噪起来的热情,一下子像穿了气的皮球。
马加力赢了钱,拿出来点了几遍,脸上尽是笑意。
“小马,赢了多少钱?”
穆佳城问。马加力又把钱展开点了一遍:
“六百块钱还差二十元。”
马加力有些得意地说。
“我输了一百五十块钱。”
穆佳城把自己点过后的钱卷一把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我输了三百七十块。”
魏芳不以为然地说。小苏更轻松地说:
“我只输得几十块钱,我起初还赢了呢,后来小马搞了几个自摸才把赢的悔了出去。”
但接着便开饭。
外面的雪仍在沙沙地下着,而且越积越深,寒风肆意地刮得物体呜呜地怪叫,积雪不断地砸到窗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吃过饭,马加力拿起衣服和帽子,一面穿一面说:
“我要走了。”
李秋生跑到房间里拿出来一对酒:
“希望有时间多来走动。”
他一面送马加力出门,一面说。马加力一面往外走,一面用异样的眼光观察着何香。李秋生一直将马加力送出大门,看着他消失在纷飞的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