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这么久了,累了吧?快坐下来!”戚淑敏关切地扶我坐下,眼里充满无限爱慕。
“唉—!”熊振邦忽然一声长叹道,“真是沧海桑田啊!曾经的繁华盛景,也像美丽的楼兰古国和罗布泊浩渺烟湖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风尘里,而今我们这些后人只有在历史典籍中,寻得曲江池当年的美景盛况了!”
“嗯!此时我们行驶在曲江池的湖床上,我仿佛潜行在那曾经荡漾的湖水里,像鱼一样,感受古人荡舟击浆的震颤!”杨开泰诗意地抒情道。
“呵呵,你们不要伤感。”那位本地大哥对我们笑道,“据西安市政府的旅游规划,要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再重现曲江池胜景!我想啊,再过个三五年,你们再来咱们这,一定会看到刚才那位小哥描述的曲江池了!”
“当时,你可要给我们当导游哟!”张霞对他笑道。
“呵呵,我哪敢呀!我那不是班门弄斧嘛!”他憨厚地笑道,“不过到那时,我请你们去我家做客!看看咱们农村的新面貌!”
“嗯!这曲江池若是能重建起来,那时,你的家乡一定很美!而依托这么丰厚的旅游资源,大哥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祝福你!”我对他衷心祝福道。
“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下车了,祝你们玩得开心!”他激动地抱
拳对我们致谢道。
那位大哥下车后,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面对这片早已干涸湖床,在车上,我不禁嗟叹起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短暂。想起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与戚淑敏作永久的告别,心中便生起无限凄凉,我情不自禁地把戚淑敏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怎么了才子?”戚淑敏问。
“唉!想起不久我们就要分离,曾经的风花雪月就像这曲江池的水一样,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有些难过!”我伤感地说。
戚淑敏听此,眼里顿时流下了一行热泪,紧跟着就是一声轻叹,便沉默无语。
见此,我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埋怨自己刚才不应该把自己对历史的一腔忧思,转化到与戚淑敏的情感上来。此时我真想把戚淑敏紧紧抱在怀里,但碍于熊振邦等人的眼睛,我只有轻抚着戚淑敏的手给予安慰。
车子穿过开阔的曲江池遗址,继续行驶了20几分钟便来到了寒窑。从公路上下车后,再走过一条宽约4米,长约20余米的小土路,来到一条土沟前,寒窑遗址就在这条土沟里。
我们购过门票,走进土沟里,只见两边土壁上筑有许多窑洞,多半为景区管理人员居住。
再往里走,右旁有一寒窑简介铁牌:传说在后唐时期,长安城中有位叫王宝钏的姑娘,聪明伶俐,才貌双全。其父王允是当朝宰相,要给她挑选个王孙公子坐女婿,但她不顾当时的等级世俗观念,不惜与家庭决裂,而同所爱的行乞青年薛平贵结了婚。不久西凉边疆告急,薛平贵降服“红鬃烈马”赴西凉参战去了。王宝钏只身居住在长安南郊五典坡的一个小土窑里,不要家里斗米升面的补贴,在丈夫生死未卜的日子里,靠挖野菜度过了十八年孤苦伶仃的日子,等待丈夫的凯旋,重过美好幸福的生活。
“看了这个简介,才蓦然发现,此前在心中珍藏了几十年的有关寒窑的故事,并不是发生在这里。”我对袁顺昌感慨道。
“哦,那你记得的是哪个寒窑故事?”袁顺昌惊讶问,“你是不是把薛仁贵和薛平贵两个人物搞混淆了?”
“嗯!你说的很对!一直以来,我是把这个两个不同的人搞成一个人了。”我对袁顺昌夸赞道,说,“更可笑的是,小时候在广播里听单传芳的评书《薛平贵》时,我还对单传芳大师老把‘薛仁贵’说成了‘薛平贵’大为不满!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可笑!”
戚淑敏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这就叫年少无知!没想到你曾经也是一个愣头青!”
“嗯!是的!而且是一个超级愣头青!”我自嘲地笑道。
“《薛仁贵征东》这部古典小说里面,也有一段发生在寒窑里的凄美而忠贞的故事,只不过那个寒窑在山西,女主人翁是柳秋环,柳员外之女。相比之下,王宝钏的故事更凄美些!”袁顺昌解释说。
“是的!我赞同你的观点!”我对袁顺昌说,“一是王宝钏乃当朝宰相之女,家世比员外之女柳秋环显赫。二是在丈夫离去后的岁月里,一直孤身一人生活,更显凄风苦雨。而柳秋环在丈夫离去后,曾生有一子薛丁山,在心灵上多少有一些寄托。”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张霞插话说,“不过,她俩都是中国古代忠贞爱情的代表性人物,是几千年封建社会中敢于打破门第观念、蔑视金钱富贵、追求婚姻自由的妇女典范,深受后世敬仰!”
“还是张霞妹妹说得好!我们都要向她们学习!”戚淑敏赞道。
张霞听此,抿嘴一笑,说:“呵呵,我可学不来哟!”
看完简介,继续往里走,迎面是一尊王宝钏的白色大理石塑像。来到塑像跟前,袁顺昌神情肃然地对我说:“你看这尊塑像,表情凝重,目光深沉而略带忧郁,整个塑像神态,似乎浓缩了王宝钏十八年凄风苦雨的生活经历。”
“嗯,这尊塑像的创作者对王宝钏的内心世界把握得相当精准,能雕塑得如此传神,必出之名家之手。”我分析说。
“嗯,赞同!”袁顺昌快乐地应和道。
穿过塑像,左侧依坎壁建有一栋两层高的小彩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象征当年相府彩球招亲时的情景。
在彩楼前的小广场对面有一排砖砌矮墙,矮墙正中有一小圆门,上书“寒窑遗址”。
进入该门便是寒窑古院。里面有“别窑”和“探窑”两处景点,分别塑有王宝钏斟酒别夫、其母前来探女的塑像。从“别楼”沿梯而上,越过“成仙洞”,便是“茹苦洞”,相传这里就是王宝钏当年生活居住的寒舍。
茹苦洞里面低矮空荡,幽暗中可见一小土炕,土坯已经塌陷,炕前洞壁上凿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窗框由几根歪斜的树枝组成,十分简陋、寒碜。
“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寒窑’,看了让人压抑、心伤。”张霞伤感地说。
“没来时,想象中的寒窑应该跟电影里延安的窑洞差不多大小,没想到这么低矮幽暗,我腰都伸不直!”见到里面的凄凉场景,袁顺昌忍不住嘟嚷道,“这哪里是什么窑,充其量就是一处原始人洞穴嘛!”
“嗯!没想到当年一个堂堂相府千金,能抛弃荣华富贵,栖居在这么简陋寒碜的破洞里,那要多大勇气啊!”熊振邦感慨道。
“是啊,而且一住就是18年呢!要是我早就跑掉了!”黄月华亦感慨道。
听此,熊振邦笑问黄月华:“若是你,最多能坚持多少年?”
“5年!”黄月华笑道。
“就5年?”熊振邦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会说10年呢!”
“你就做梦吧!还10年呢!现代这个社会,能等你5年的女人就不错了!”杨开泰为黄月华不平道,“一个女人有多少个5年!”“就是嘛!你这头笨熊!”袁顺昌笑骂道。
大家听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窑洞里昏天黑地转悠了半天,才转出寒窑古院。一跨出原来的小圆门,只见不远处有几位年长的农村大婶在王宝钏的塑像前烧香祭拜,表情虔诚,口中念念有词,我们都感到十分诧异。在路过她们身边时,只听袁顺昌悄悄跟张霞开玩笑说:“霞!假如我离开3年而杳无音信,你可等我?”
只听张霞脆然作答:“去你的吧,我才没那么傻!”
听此一问一答,我们都忍不住一阵大笑。
“哈哈!老袁!你也犯傻呀!”杨开泰挤对袁顺昌道。
“他本来就是个傻子嘛!”熊振邦抓住机会讥讽袁顺昌道,“别以为你悄悄说我们就听不见!”
听此,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在心里嘀咕:“一边是年长的农村大婶,
一边是这些来自都市的年轻情侣,他们的一言一行不正反映了传统伦理与现代观念上的鲜明反差么!”
走在后面,戚淑敏挨着我轻声说:“如果你给我明确的承诺,我愿意等你18年,你信不?”
戚淑敏这话发自肺腑,是那么真诚而不做作,情真意切,让我震撼、不安、无策。我知道她是动真格的,真实得让我心慌。我侧过身来,深情地对她说:“亲爱的!我相信!”
戚淑敏眼眶里,流出了一串清清的泪水,在风雪之中,让人心疼,让人怜爱。我生怕被袁顺昌他们瞧见,急忙为她悄悄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抱着她的肩膀朝外走去。
游毕寒窑,回首风雪中的遗址,心中感慨万分地对袁顺昌几个说:“这寒窑就像是一个女人用青春与泪塑造了18年的盆景,置放在南郊一隅。我想,不管时代如何变换,人们对忠贞爱情的追求与向往将是永恒的,王宝钏的故事必将随日月永存,流芳千古。”
“王哥,你说得真好!”张霞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笑道。
“就让我们好好珍惜爱情吧!”袁顺昌激动地振臂高呼道。
“看把你得瑟的!”杨开泰酸溜溜地瞅了袁顺昌一眼。见此,我上前拍了一下杨开泰肩膀,打趣说:“瞅啥呢,赶紧走吧!李薇正盼着你这个郎君早点回去呢!”
“就是呀,有啥失落的!”熊振邦凑上来笑道。
“去你的!”杨开泰对老熊笑骂道。
在回来的路上,戚淑敏一直默默无语,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坏。来寒窑时,过曲江池因我的感伤和寒窑王宝钏的凄凉,都会勾
起她对自己孑然一身,独自漂泊在西安古城的命运的一连串遐想。
下午4点半,我们终于回到了西北大学。在大门口下车时,她对我说:“今晚去我那。”
“好的!”我看着楚楚的她,小心翼翼地说,“我晚点过去行吗?”
“嗯,我等你!”她说完,她没有去酒店,而是直接打车回怡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