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浪鹤在望湖楼酒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无忧自然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放眼望去,整个玄武湖尽收眼里。
“喂!跑堂!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吃的?菜单子送过来我瞧瞧!”深吸了一口带有水气的湖风,无忧心情非常好地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皇甫浪鹤说到做到,这些天他都陪着她满神心山庄里找那只大嘴巴犀鸟。几天转下来,无忧不得不感叹这神心山庄之大了。那神心山庄门户看上去只是比平常那些有钱人家的要稍微宏伟一些,临街的院墙要稍微高大一些,前庭后院的屋宇稍微多了些……
但是,除开这些,连接这后院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庭院的一侧,居然是一望无际的凤尾湖,而另一侧又是绵延不绝的龙脊山。那凤尾湖畔,龙脊山下,散落着神心山庄的私人猎场,养殖园,避暑别苑……
一路暗自算下来,居然发现这里的各种房屋院落也不下余二三十间。
转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找到那大嘴巴犀鸟,她的担忧不由又提了几分,只好偷偷溜回客店里让埃阿夹出去找。很快埃阿夹给她送来了信,说是蓝凤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林看见了那大嘴巴犀鸟的踪迹,他已经赶过去。她这才安心下来,虽然安下心来,但还是装着很急切要找那大嘴巴犀鸟,整天催着皇甫浪鹤到处跑。
这些天从神心山庄里,找到神心山庄周边的一些山林小镇,他们几乎就要走到南京城里去了。
“姑娘,这是本店的菜单子,请姑娘过目。”一个长得厚实健壮的店跑堂满脸堆笑地捧着一份单子奉到她面前。
无忧看了看那菜单子,不由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清蒸小鳊鱼,糖醋鲤鱼,清炖野鲫鱼汤,醋溜黑鱼片,红烧鲢鱼头……呵呵!好多鱼啊!果真不愧是玄武湖畔最大的酒楼了。这里的鱼品种不仅繁多,烹制的手法也是让人眼花缭乱,她只看见菜名儿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但凡是鱼的都给上来!”无忧懒得一一指给店跑堂,收了菜单子笑嘻嘻地说。
“这……姑娘,我们家酒楼的菜式主要是以鱼为主,这要是全上上来,只怕……”那店跑堂看了一眼皇甫浪鹤。
皇甫浪鹤自是笑着不语。
“只怕?只怕什么?难道是怕我们没钱付帐吗?”无忧不高兴地瞪那跑堂一眼。
“姑、姑娘……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店跑堂慌张地看了皇甫浪鹤一眼,陪笑着说:“姑娘小的不认识,但皇甫先生小的怎么会不认识呢?皇甫先生要是想买下我们酒楼也只要拔根汗毛就可以了,当然不会以为是没钱付帐了。”
“既然不是那样,那还不赶紧给做去?”无忧瞪眼。
“可是……”店跑堂又朝皇甫浪鹤看了看。
“你自去拣几样有特色的做来。”皇甫浪鹤温和地笑着说。
“是……”那店跑堂点头快步而去。
“几样?几样够吃吗?有钱人果真都是很小气的。”无忧不满地说。
皇甫浪鹤笑而不语,眼神落在一个长须老头身上。
那长须老头比他们要先到,他一个人独坐了一张桌子。那桌子也是临窗,比起皇甫浪鹤他们这边有更开阔的视野。
只见那老头衣着讲究,那一身灰白长衫似是很普通,但剪裁缝制却处处显现出精工细作。他的面色有些惨白,但举杯慢饮的手却是白皙红润,犹如女子的手般纤弱可人。
无忧看到了那老头的手,看了半晌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手,不觉皱眉说:“一个老头的手怎么会那么好看呢?”
“好景啊!好酒……”只听见那老头漫声叹道。“只可惜啊……好景好酒竟全都被一些龌龊之人给占了!”
无忧正提了跑堂送来的酒往杯子中倒,忽听见那老者这一句,不觉气不打一处来。她咚地一声搁下酒壶,扬声冷冷对那老者说道:“这好景好酒果真是被一些龌龊之人给占了!”
“不管世间土与尘,自取湖色就酒香……”皇甫浪鹤漫声吟道。“老先生若不嫌弃,就请过来一起喝上一杯怎样?”
“哈哈!不错不错!”那老头大笑着站了起来,张臂将桌上三个酒壶一把搂在怀里,然后大大咧咧地走到无忧他们的桌子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举杯对皇甫浪鹤说道:“老朽果真是很久不曾和人打交道了,听得先生所吟诗句,顿觉真是浑身清爽,来来!老朽敬先生一杯!”
“不敢不敢!”皇甫浪鹤提壶给自己倒上酒举杯说道:“既是我邀老先生过来一起饮酒的,理当我敬老先生。”
两人举杯相碰,一仰头喝了个精光。那老头又提起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上,皇甫浪鹤也不加阻拦,也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酒,也不管菜来还是没来,举杯又说:“老先生是外地人,我来尽地主之宜再敬老先生一杯。”
“哈哈哈!对极了!对极了!”那老头举杯相碰。
一口而尽,两人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酒。
就这样,等那跑堂将第一道菜——清蒸小鳊鱼上上来的时候,那老头的酒壶已经空了两个了,而皇甫浪鹤手边也空了两个。无忧托着下巴,看了看那老头,又看皇甫浪鹤,正要说话,只见一旁木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看到来人,无忧不由皱起了眉。
那人颤动着一脸肥肉,大摇大摆地走上楼来,当看到和那长须老头喝着酒的皇甫浪鹤,他那泛着油光的肥脸立即堆满了谄媚地笑。他走过来一躬到底,口中说道:“皇甫兄!好久不见!”
“封先生可是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呢!皇甫怎敢与封先生称兄道弟呢?”皇甫浪鹤懒懒一笑,自顾自地倒酒。
来人正是封不时。
封不时受到皇甫浪鹤的冷语,也不放在心上,仍旧厚着脸皮笑着说:“就算是当今太后也是比不过皇甫兄的,封某要是能靠得上皇甫兄,那才是叫得意了呢!”
“真不要脸!”无忧拿筷子戳盘子里的鱼。
“小姑娘这句话说得不错。”那老头举起酒杯对无忧说道:“老朽敬小姑娘一杯!”
“旁边有只苍蝇嗡嗡地吵得人头晕,还喝得下什么酒呢?您老还是自个儿喝吧!”无忧冷冷地说道。
“哈哈……”那封不时也不脸红,自扬声大笑着说道:“封某好像不太受欢迎。”
“不是好像!而是——是!”无忧一用力将那条清蒸鳊鱼的头给戳了下来,夹了起来随手扔到一只寻食的黄狗面前。那黄狗扑上来一口衔住,躲到墙角里欢快地卡嚓卡嚓吃将起来。“难不成你也想学那野狗讨一个鱼头后才走吗?”
封不时那张满是油光的脸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哈哈笑着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嘴尖牙利啊!皇甫兄的红颜们果然也不是凡中之人!哈哈……封某就先告退了。”
皇甫浪鹤也不理他,举杯对那老头说道:“老先生,喝酒。”
那老头也举杯道:“喝酒!”
两人一饮而尽,再也没看封不时一眼。
封不时讪讪地转身朝一边的贵宾包厢走去,在进包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这边三人,他眼里闪出一丝恶毒。
无忧自然看见了封不时眼里的那道光,她只觉得满身生起了寒意。她想起因为他的一枪,她雪狐精从此就结束了,想起因为他的一枪,皇甫浪鹤就差点变成了活死人。
她看了看皇甫浪鹤,暗自想着怎样将这封不时给除去的法子。
皇甫浪鹤看着无忧微眯着的眼睛怔了怔,然后若有所思地继续喝手中的酒。
那个面色惨白留有长须的老头忽然一笑,也不言语自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