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
我爱的人……
别了……
我爱的一切一切……
别了……
黄金宫殿……
终于为了你,最后一个皇甫家的人也将消失了……
只能这样了,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告诉那些贪婪的人,皇甫家族宁可在这世上消失,也不愿看到你最终成为一座贪婪者的坟墓。
太多的人为你流血,太多的人为你家破人亡,太多的人为你死去,太多人为你忘记了自己……一切到此结束了!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但愿你再也不会看到血腥、仇恨、撕杀、还有死亡……从此以后不再有人知道黄金宫殿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用担心再有人泄露你的藏身之处。或许,再过十年或者百年之后,人们再提起你,也许只会当作一个故事,一个传说。至此之后,你就是你,一个沉睡永不会醒来的梦中宫殿。
你就安心地睡去吧
因为——我即将将最后一个知道你的藏身之处的人灭口,他就会随着我的这一跃,从此将为你守口如瓶,你千年的秘密将永远藏在了那云山中……
皇甫浪鹤轻轻地笑了。
他嘴角挑起了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就像在某个温暖的午后醒来般,慵懒而闲静的笑。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风吹拂起他白色的长衫,像极一只待飞的云鹤……
别了!永不再见的……
皇甫浪鹤向前一步踏入云中……
风卷起云雾裹住了他,缓缓地飘向遥不见底的无天崖底……
……
无天崖,望月洞。
无忧托着腮,望着漫天云雾发呆……
师父为什么不许她去人间了呢?而且还再三告戒她,说在这一年中切不可踏出无天崖一步,否则她小命不保。
为什么会小命不保呢?她可是一只狐狸精呢!虽然是一只小——狐狸精,但她也有百年的道行啊!再说,她都在人间混了几百年了,人间从古到今,从大唐到大清,哪个朝代她没去游戏过?哪个朝代的风云她没见识过?虽然她的法力比起师父来还差一大截,她的武力也还只是修炼到三级。但是,她的逃命本领可是一流的,有什么能让她小命不保呢?
无忧叹了声气,换了个姿势,仍旧望着云雾发呆……
今天是正月十五,人间此时肯定是一番繁华景象。家家户户的灯笼一定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璀璨;爆竹声一定青竹林里的雨声还要密集,还要响亮;欢庆的乐鼓声一定比夏初的鸟语虫鸣还要热闹,还要好听……
要是去看看多好啊!那种景象她看几百年仍是百看不厌呢!
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坐在这空寂的无天崖下发呆。
无忧再叹一口气。
一年……一年好长哦!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到现在为止,她才过了十四天半,这样算来,她还得坐在这里发三百五十天半的呆……天啊!她要怎么过?!难道要她就一直这样发呆吗?难道要她发着呆,看着满天云雾过完剩余的三百五十天半吗?……
……切不可踏出无天崖半步……
也就是说她连无天崖上的云雾山也不能逛了,也就说,除了着座无天崖,除了崖下的山谷,她哪儿也不能去了。
唉……
无忧再叹气,伏在望月洞的青石上,侧头看隐在云雾中的无天崖。白雾飘渺,无天崖就像一抹淡墨山水画,半隐半现在云天外。
她只要一提气,一扬手,就可以飞上去,就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就可以看到人间的喧闹繁华,就可以……
可是,师父的眼神好凝重哦!在她外出的时候,竟然一连说了五遍切记!切记!切记!切记!切记!
无忧翻了个身,一手支着头,斜斜地瞪大眼睛看着无天崖顶。
唉……她再叹一口气。
她不要清净,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清修了,她要……
忽然间,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紧盯着无天崖顶。
然后,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一只鸟,一只白色的鸟,她看见一只白色的大鸟正朝她慢慢地飞过来……
她笑眯了眼。
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发呆了!虽然只是一只鸟,但不管怎样,也比一个人看着满山的云雾发呆的好!
她跳了起来,一提气,飞身而起,迎着那只大鸟飞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鸟,无忧玩心大起。一转眼珠,一挥手,她的披风像一片绯色的纱雾拢向那只大鸟。她在云雾中轻盈如燕般一扭身,倏地冲天而起……
“啊——”
无忧痛得大叫一声,和撞了个满怀的‘大鸟’裹在一起急速下落。她忍痛提气,不忘伸手紧抓住‘大鸟’朝望月洞飞去。
看来师父的话真的没错,果真不可离开无天崖。瞧瞧!她还只是靠近无天崖,就被撞得头晕脑涨的,要是真的离开,说不定还不真的就没了小命了呢!无忧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抓裹在她粉色披风里的‘大鸟’落在望月洞前。
还好抓住了这只大鸟,要不被白白撞得晕头转向的可就真的不划算了。恩,这一阵子应该不会太寂寞了。
无忧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的战利品。
咦?这只——‘大鸟’的样子怎么这么奇怪?
无忧停住了笑,她低头看自己手里抓的东西。
这这这是什么?!无忧睁大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老天啊!她她她居然抓着一只——手!一只——人的手!一只修长干净而且温暖的手!!!
她抬起头,只见她的披风忽然被一只手扯去。
一个人,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这个男人看看上去好——舒服哦!无忧看着那男人深邃的眼睛,在心里暗叹。
“你是谁?”那个男人冷冷地问,深邃的眼底有丝震惊一闪而过。那丝震惊就像深潭上空掠过的一缕微风,微风过后,深潭仍旧是幽静的深潭,仍旧深邃,无波无浪……
无忧笑了。
她扬起了眉,展开了嘴角,弯起了眼,晕开了圆圆的酒窝……
她望着他笑了……
“你到底是谁?”那男人神情一变,深邃的眼忽然变得有些迷茫不清,但也就一瞬间而已。他的声音没有了第一句的凌厉,去掉了凌厉,他的声音听上去浑厚但却不沉重,富有磁性但却不软绵。
无忧仰着头看他,飞扬而俊挺的浓眉,黑亮如星光般清澈的眼,直挺如雕刻般完美的鼻子,还有——虽然面无表情,但却犹似含笑的嘴角……
“你的声音很好听!”无忧眨着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究竟是谁?!”那男人在她的指尖刚触到他的脸颊的那一秒,一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无忧……”无忧痛得直吸气。
这个男人真粗暴,她又没怎么他,干什么一副生死大仇的样子啊!
“无忧?”那男人深邃的眼聚成了一道精光。“什么无忧?”
“什么什么无忧?我啊……我就是无忧!”无忧瞪他,奋力地想抽出自己的手腕。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停,显然他在揣测她话的真实性。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无忧挣扎半天,丝毫不能从他掌握中脱离出来,便放弃了和那只手的无谓挣扎,很是气恼地对着忽然沉入冥思中的男人大叫起来。“喂——我叫你放开我啦!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那男人再看了她几秒,慢慢地放开她。
“这是什么地方?”那男人扫视四周,眼神停在满山的云雾中。原本深邃的眼,此刻看上去迷蒙不清。
“无天崖!”无忧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指痕没好气地答。看上去那么让人舒服的人,居然会做这么让人不舒服的事。
“无天崖?”那男人喃喃自语。“我死了吗?死……就只是这样的吗?”
无忧抬头看他,不觉被他眼里的迷茫和隐隐地悲伤给弄得怔住了。
“死……原来是这么简单……”那男人犹自低语。
“你……为什么会飞下……”无忧猛地停住自己要问的问题,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会飞下来,但话一出口才发现了一件事:这个男人是人,人是不会飞的,不会飞,但是他却‘飞’了下来……那么他……
“你你你是在想死吗?”她站直来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眼神迷茫的男人。
那男人转过头对她轻笑一声,复又转头看云山外。
“你……”无忧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侧面,他的笑还留在他的嘴角,他的眼藏在云山里……看着他,忽然间,她想睡去,很想很想睡去,安静地,无忧无惧地睡去……
清醒!清醒!无忧!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子的笑而想到睡去呢?无忧猛甩头,她是不能睡觉的,更忌沉睡!而且师父说过这一百年是她修炼的关键时期,不可有丝毫的松懈,她可不能功亏一篑!
“这个世界果真和那个世界不同……”那个男人轻声自语。“果真是清净……呵!无声无息原来是这样的……只是,我为什么还记得我呢?为什么还会记得……”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无忧本想离他远一点的,但听见他的低语不觉好奇心大起。
“我在说……死,好像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他叹了一口气,又说:“也没有想象中的轻快和一了百了……”
“死?你有死过吗?”无忧迷惑地看着他问。据她了解人类是没有再生的本领的,为什么他会有死过一次的感慨呢?
“我现在不就死了吗?”那男人又轻笑一声,笑声里满上苍凉。
“谁说你死了?”无忧皱起眉,这个男人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明明活的好好的,干什么说自己死了呢?
“难道我没死?”那男人挑高嘴角轻笑。这次的笑居然是那种懒洋洋的不认真的笑,有一种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里的满不在乎,也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握中,而他却不屑一顾地将之一一抛去般的轻飘和玩世不恭。
“你以为你死了吗?”无忧静静地看着他的眼。
笑,从那个男人的嘴角慢慢隐去。
他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
“这是什么地方?”那男人终于问道。
“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无忧静静地说。
“你是谁?”他又问。
“这个问题你也问过了,我也告诉你了。”无忧说。
“你是人还是鬼?”那男人愣了愣又问?
“不是人也不是鬼。”无忧眨了眨眼睛。
那男人忽然笑了,仍旧是那个懒洋洋的不认真的笑,他说:“哦!难怪你说我没死,原来我竟成仙了!”
“你没死,也没成仙。”无忧叹气,看来这个男人的脑子真的有些问题。
那男人呆住了,看着神色安静的无忧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走近无忧。他眯着眼看着她,然后伸手轻触她的脸,她的脸光洁而温润,在接触到她的脸颊的那一秒,他的眼神大震。他倏地缩回手,眼里有着不能置信的震惊。就几秒,也就几秒而已,那男人猛地倒退出去,眼里的震惊被一种沉沉的悲哀所代替。
“为什么我没死?为什么我不能让一切停止……”他悲伤自语着向后退,他的身后便是万丈深崖。要知道望月洞虽然是在无天崖的半山腰,但望月洞外仍旧是深不见底。“为什么我不能让血腥停止!为什么我不能仇杀伤痛结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自己都杀不了……”
“不要退了!”无忧担忧地叫他。
“要停止!一定要停止……”那男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让这一切停止的!”
“停下来!停下来……”无忧朝他冲过去。不能死!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无忧在心底急呼,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男人睁开眼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应该说是看着世间万物一笑,然后闲闲地反身一跃,他的神情就像是去赴情人的约一般的悠闲轻快。
“不——”无忧无暇去追寻他微笑,飞身跟着跃下……
“你不要死!”无忧大叫着,身体急速下坠。眼看那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远,那个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的笑越来越淡……她眨了眨眼,一滴泪从她眼里飘落,在迷蒙雾折射出七色光芒来。她猛然惊醒,她怎么又忘了用法术了呢?
意随心动,左手御风,右手轻扬,只见一条绢带飞泄而出,卷住了几丈开外的男子……
无忧大喜,提气收臂,直直迎上绢带一端的人,抓住他的手凌空飞身而起,宛如翩翩鹤舞飞起……
片刻之间,两人又落在了望月洞的门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那男子怔怔地看着无忧,眼神千变万化。
“不知道。”无忧摇头。“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死。”
“但是我非死不可。”他说。
“没有非死不可的人。”无忧说。
“但我却是个非死不可的人。”他说。
“可我不要你死。”无忧说。
“但我非死不可。”他说。
“我说不要你死,你就成不了非死不可的人。”无忧忽然笑了。“而且,你也一定死不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眯起眼睛沉声问。
“我不是人。”无忧撅起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可以飞,但人不行!所以,我不是人,你没发现吗?”
“你……到底是……什么?”那男人神情有些乱,但却没有一丝慌乱。
“狐狸精。”无忧笑着一扬手收回淡黄色的丝娟,丝娟倏然缩短来,变成了一丝带。她一手拢起她长长的如黑缎般油亮的发,慢慢地将那丝带绑在了发上,原来那丝娟竟是她头上的一根发带。
那男人震惊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