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行程就两天,第一天发生的事有点脱离新和的掌控。想起上方昨晚看李承晚的眼神,她仍有点后怕。无奈再呆一日就要回去,新和也没时间多想要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这一天。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敢敲门,直到里面的人按捺不住,不想再折磨她才主动开的门。
新和局促不安地进了屋子,摆出一副这样的可怜样,上方心一软,知道这些也不是她的错,追问的话只能咽下去,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严厉了:“那药虽然延迟了几日,但以后每月还是十五按时的吃。”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借此打开僵局。
新和急忙答应,头点了又点。知道上方也是个爱自由的人,这仅剩的一日呆在宫里着实有些浪费。摸着怀里的东西,试探地说:“上方哥哥,你初来大邺,我对这里也不熟,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今日出去玩玩如何?”
“缇儿,皇宫哪是你想出就能出的。”
新和献宝似的拿出两块金牌:“这是向皇后娘娘借的,就今天一天。她老人家很是体贴呢。”
“是你借的还是他?”
新和将牌子递到上方跟前:”呵呵,上方哥哥,他的就是我的嘛。“新和一心想让上方开心,也想让他放心,李承晚待她也是很好的。上方也不知怎的,看着李承晚那副万年冰冷的样子就不是很舒服。
回去之后讲起这段,欧阳缨听到这个解释哈哈大笑,上方一脸狐疑,欧阳缨靠近他怀里,温柔地说:“只知说别人,你又何尝不是?”想来,她们俩姐妹这方面的眼光还是一样的。
新和与宫外的皇亲国戚大都没什么来往,仅出宫过一次,去的是宁王府。于是,新和出宫的说辞便是宁王妃最近身体抱恙,皇后娘娘让新和公主代她去看望看望。其实也不算是托词,宁王妃确实是身体不适,新和想着带上方游玩一番之后再去宁王府。
这次出去,只宫礼、敏儿俩人随行,前者是李承晚的安排,新和明白,李承晚极度信任他。至于后者,自然是新和有意为之。墨月知道要出门,硬是要跟来,新和轻轻耳语了一番,墨月心领神会,坏笑着看了看敏儿,无奈地妥协了。
出了宫门,快到集市的当口,四人就下了马车,选择步行。上方先下的车,新和扶着他,轻轻一跃跳了下来。上方宠溺地看着她,新和得意一笑。
新和才出来过几次,至于每次走的路是否相同她也不记得了。既然是游玩,且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自然是闲逛了。赶巧的很,他们出来的时辰正好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熙熙融融的百姓,砍价买菜,人人手里提着吃食或是生活用具,一副鲜活的人间景象。虽说这些生活是顶顶普通的,但于没经历过这些的人而言却是极大的新奇。
新和兴奋地穿来穿去,一会儿去这个菜摊问下这种是什么菜,价钱是多少;一会儿又跑到一个肉摊问问肉价。上方见她这么开心,只微笑着跟着,也不插话。后面的俩个人也只紧紧跟着。敏儿看了几眼宫礼,宫礼却只盯着新和,他是一心护主,敏儿想起自己的小小心思,脸不觉红了好一阵。
看他们的穿着,也知是大户人家,买卖人都盼着遇着这些款人。但新和只是对这些人的生活感兴趣,没来由的想凑个热闹,并没有真的要买。她这样询问了好几个摊位,都没掏出一片银子。这些小贩觉得她这是拿他们寻开心,不再殷勤搭理。大家都专注其他客人,新和的问题他们也都只敷衍地答几句。
“这是什么?长的真像蛇。”新和蹲在一个小摊位前,这个摊子只一个小孩看着,面前也只有脸盆大小的木桶,里面装了几条游来游去的鱼。
“鳝鱼。”等了一上午,都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小男孩开心地答,“这位姐姐,这鱼很好吃的。”
“这鱼我要了,给!”新和本想再问是什么价钱,旁边的一个人已经递上一大块银子。小孩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马上接过钱,将桶里的鱼装好递给眼前的人。
新和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秀气洁白的侧脸,头发只简单地扎了俩个辫子垂在脑后,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外面罩了件白色的坎肩。
见鱼已被买走,新和觉得无趣,准备转身就走。旁边的这位接过鱼,回眸之时却瞪了她一眼,不待新和有所回应,她已经翩然走远。
这个眼神交替,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看见。新和楞了一下,那眼神里的厌恶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害怕。上方见她一直盯着那姑娘远去的背影发呆,也发觉些异样,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那女子必是会些武功。“缇儿,怎么了?”
新和摇摇头,却又喃喃地说:“她好像认识我。”
女子转了一个弯,停在巷子口。巷子深处一名男子隐在暗处,太阳只打在他的脚上,灰色的衣服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极暗。等得有些久了,便闭幕养神了一会儿。听见她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看见女子仍是撅着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男子轻轻一笑。这个丫头,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你怎么非得抢她的鱼?”
“谁说是她的鱼?我付的钱当然就是我的鱼!”女子突然有些动怒,声音不自觉高了些。男子轻步走到她跟前,拨开她眉上散乱的头发,温柔且细腻。女子微微一震,不安地看着他的手,虽然是绝强,但明显没了刚才的底气:“反正她又不会买。”
“你讨厌她?”
“嗯。”
“为什么?”
“宫里的人我都讨厌!”虽是低着头,男子仍能感觉到她压抑的痛苦。
“那李公子呢?”
女子微微一震,牙齿慢慢咬紧,嘴唇已经发紫,犹豫了片刻,却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不讨厌他。”女子仰起头,按着眼前带着斗笠的男子,“除了公子您,李公子是我最敬重的人。”
“噢?”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万一有一日,我与他成了敌人,你要如何?”
“不会的。”女子没有被这道题难到,反而浅浅一笑,笃定地说:“公子与李公子是世间最好的朋友,公子可以为了李公子不顾性命,李公子待公子也是如此,你们俩怎么会变成敌人呢?”
“哈哈,说的也是。”男子开怀大笑,女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眉宇间全是温柔。
“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鱼?”男子盯着鱼,警惕地问。
“我也不知道。”女子打开黑不溜秋的袋子,里面太暗,她往外走了走,低了头,脸凑近去看。不看还好,这样近距离的看这样滑不溜秋,交缠在一起的鳝鱼真真跟蛇一样恶心。女子啊的一声,便跑便甩手上的东西。男子看着散落一地的鱼,还有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得意地笑了。
快近中午之时,新和一行匆匆赶到宁王府。上方不便进府,去了一处茶楼等她们。新和三人去了王府,探望病人自然是要上午到的。宁王和李信都不在府内,接待新和的是李信的妻子罗氏。
说起这个罗氏,也是名门之后。罗氏是前任太师的外孙女,罗太师为人正直,但膝下无子,老来时只得一女。为了延续香火,招了自己一个徒弟为婿。谁知这女婿十分短命,而立之年便因病去世。垂暮之年的罗太师便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但因着门徒众多,现如今大邺一半的文官与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所以虽身不在朝,但影响力还是有的。
无子继承自己的报国宏图,罗太师也不愿再与这些官场的事有诸多牵连,在女婿死后一年,便带着女儿外孙女告老还乡。十年之后,皇帝祭祖,想起自己继承大业时临危保护自己的老臣们。为表皇恩浩荡,昭这些老臣们回来封功行赏。
彼此,老太师已经老得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只能遣了这唯一的孙女上京答谢。这少女一进京便再没回去,做了宁王爷的媳妇。老太师当年给皇帝写了封信,说是孙女就是他的命,恳请皇帝赐她个如意郎君。皇帝为表心意,赐婚李信,并下了旨意,罗氏永是李信的正妻,李信纳妾之事必须经罗氏同意,若罗氏有子,李信的爵位必由罗氏之子承袭。
想来,李信是这大邺唯一一个不能自由纳妾的男人了,这一点,倒真不如普通的百姓。
不过,这罗氏确实是个贤惠之人。进府四年,尽责尽孝。当初人们猜想,皇帝下了那样的旨意,李信是休想再纳妾的了。由于李氏前三年未有所出,竟主动给李信纳了两房妾。却不想,第四个年头罗氏就有了喜,并诞下一子,也破了罗家的女人只能生女娃的谣言。
上次见面,刚出月子的罗氏还有些圆润,此次见了,身材恢复得极好。新和恭敬地喊了声嫂嫂,罗氏开心地上前抓住她的手,给新和行了礼。温和的罗氏很得新和的口味,知她得子欣喜,便将话题都引向孩子。王妃因生病移到他处静养,因此见不着面。俩人聊了一会儿,新和便起身告辞。
“婉容不在,不然的话也能陪您会。”罗氏知道婉容很喜欢新和。
“嫂嫂哪里的话,一家人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我也很爱嫂子的性情呢。今日出宫仓促,宫里还有些事才匆匆要回去,嫂子莫怪才是。”
罗氏一笑,见新和这般认真,倒是觉得有趣。罗氏将新和送至门外,仍叮嘱了一番才放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