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墨般深沉,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冷风习习,吹得人发抖。突然黑暗的空中出现了一道白光,有些扎人眼睛,但不过片刻后,那光便消失了,夜色依旧深沉,只是白光散去的地方出现了一抹雪白的影子,在暗暗的夜中,像神灵,却更像鬼魅。
走到近处便可以看到那抹雪白的影子竟是一个男子,雪白的长袍,乌黑的长发,面容白皙,线条很是硬朗,只那一双眼睛,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是熠熠生辉。
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接着便皱得更紧了,因为在静谧夜色中,突然出现了微不可闻的杂音。
是女子暗暗压制的喘息声,染了几分娇羞和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男子皱着眉,想要离开,却突然停住了。
离男子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极粗极高的古树,树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老鼠一样,而接着便有一角天蓝色的布料露了出来。男子走了过去,却见一个小小的披散长发的女孩子窝在树后,一脸惊恐地看着远处两个绞缠在一起的人影。
“你在做什么?”男子轻声一问,声音不很重,温温和和的,像触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很温润,却带着一丝凉意。
女孩吓得一个哆嗦,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回头看着男子。那小女孩子看起来只十一二岁的模样,肤色十分十足的莹润,冰蓝的眼睛透出一股恐惧,虽未长开,却已能看出以后的绝美容颜。男子在看到女孩回头后,猛然一震,照理说,这样黑的夜,男子大约是看不出女孩的长相的,但他似乎看得非常清楚,原本冷淡的紫眸中化出了一丝暖意。
“你是谁?”男子又问了一句,又更温和了一些,声音中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我是钟千夏。”女孩子像是极力克制着恐惧,尽量镇定地,极小声地答了一句。
“夏夏……”男子在听到女孩说出名字后,有一瞬间的失控,轻轻地一声低唤,“我是羲夜。”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看见什么……”女孩缓缓站起来,声音依旧很轻,但已然恢复了镇定。
“我知道,现在,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我知道,你家一定不在这里吧?”羲夜的声音变得更为柔和,却透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是,我家,”钟千夏似乎松了口气似的,缓缓地说道,“我家在燕陵城玄武大街。”
“好,我送你回家,你先闭上眼睛好不好?”羲夜的声音里透出宠溺,像是在对自己最亲密的恋人说话。
“你在骗我吧?”钟千夏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是要带我回家,要我闭上眼睛,其实,其实,是要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丢掉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羲夜的声音里透出震惊,“谁对你做了这些事?”
“你不是这样想的吗?”钟千夏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我们才刚刚认识吧,不对,连认识都没有吧,你为什么要帮我,要送我回家?”
“我想要帮你,我想要送你回家,你脚伤了,对吧?”羲夜蹲到钟千夏面前,声音依然很柔很缓,“上来吧,我背你回家。”
“你是真的要帮我?”钟千夏声音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对,我真的要帮你,”羲夜依旧很轻地说,透出一点淡淡的无奈。
在黑夜里,千夏看不清羲夜的表情,甚至连他的面容都是看不清的,但是,但是,他的声音却有一股力量,一股可以安慰人心的力量。像是一双手,轻轻地抚平她的心里的刺,让她感受到冰冷世界的一丝暖意。
千夏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伏到他的背上,带着拘谨和警惕。羲夜背着瘦瘦小小的千夏,很小心很小心,像是一件珍宝,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碰碎一样。
羲夜就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扎实,而千夏伏在他背上,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渐渐地竟睡着了。
次日天明,两人就到了燕陵都城,此时的人界正值动荡,因为魔族鬼族的进犯,原本人界最为和平的东方也变得有些慌乱不安了,但好在燕陵城是此时的帝都,还算和平。羲夜此番下界,原不期找到千夏的,却未曾想到千夏竟转世为人,虽然她把一切都忘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还能找到她,就是万幸了。
“我们……到了吗?”羲夜背上的千夏不知何时醒了,清脆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带了一点朦朦胧胧的鼻音,听着娇憨可爱得紧。
“是啊,到城里了,”羲夜唇角挽起好看的弧度,“马上就要到夏夏的家了。”
“是吗……”千夏的声音有些低落,“谢谢你啊。”
“何必客气。”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昨晚太黑,没能看见。”千夏很努力地想找话说,语气有一点生硬。
“好,到了你家,把你安顿下来,就让你看,”羲夜顿了顿,“我并不难看的。”
千夏听了他这话,轻轻地笑了两声,眼睛迎着阳光,莹润的小脸上因为笑意添了一丝生机和活泼,她轻轻说道:“我知道的。”
“是吗?”羲夜也轻轻笑出了声,眼睛却盯着一队突然冲过来的队伍,领头的是一个青衣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像是个书生,并没有羲夜那样十分硬朗的线条,但眉眼之间,却有几分相似。
“三弟,你跑到何处去了,这两天为了找你,燕陵城都翻了个底儿了。”男子走到羲夜面前,眼中有些惊诧,“这女娃娃是谁?”
“我叫钟千夏。”千夏不等羲夜回答,先怯生生地开了口,冰蓝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
“钟千夏……是钟家那个从来没见过人的小丫头?”晏南舒微微挑了挑眉,眼中添了一丝玩味。
“是,晏公子。”千夏规规矩矩地回答,又低下头,淡漠地说道,“失礼了,我并不知道公子是晏家的三少爷。”
“是我未告知你,你何来失礼之说呢。”羲夜心中也有些诧异,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我说,三弟,”晏南舒眼中显出一丝促狭,“回府再说不好吗?这大庭广众之下……”
“那便听兄长的吧。”羲夜淡淡地说道,背着千夏走到了晏南舒身旁。
“三弟不把钟小姐送回府去?”晏南舒笑得更为促狭,像一只狐狸一样。
“不必了。”羲夜这次瞧都没瞧晏南舒一眼,背着千夏径自走了。
“喂,晏南夜,尊敬兄长你怎么学的啊!!”晏南舒有些抓狂地在后面大叫,他家的三弟以前可是多腼腆的一个人啊,怎么现在怎么调戏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而此刻羲夜心里已渐渐明了了,他此番下界,是替代了一个叫做“晏南夜”的人,家世大约是不错的,和哥哥晏南舒的关系该是不错,不近女色,该是十分正经的世家公子……正这样想着,却猛然感觉到身上似乎挂上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