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有心栽花
天色更加阴沉,雨势逐渐大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一会竟然下成了瓢泼大雨。许负找到一处屋檐之下,将星坠揣在怀里,然后闭目端坐,默念咒语,即刻之间便到了另外一处所在,这里是一个荒郊的破屋屋檐之下,烟雨蒙蒙,天色暗淡,正是黎明前最漆黑的时间。许负重又起身,整理好衣衫,抱着星坠,向一处繁华的街道走去。
来到一座气派的宅院前,许负停下脚步,抬头看看门楼上“徐府”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她抬手敲打了大门,一个老头睡眼惺忪,好半天才打开大门,探出头来,“你找谁呀?”
“烦请老人家通报一声,就说有一位修行之人,恳求尊府施舍点斋饭。”
“我当是什么事呢,一大清早就来砸门,打搅了我老汉的好梦。”
“多有叨扰,还请老人家通禀一声。”
“就这么屁大点事,还通禀?的了,看在你说话挺顺耳的份上,给你点剩菜冷饭吧。”老头转身,拿出两个酥饼,递给许负。
“我这孩子,吃不得饭菜,需要找个奶妈喂奶。”
“嗨,你还真不知深浅了。去去去。”老头一边喝斥,一边啪的一声,讲将门关上了。星坠一下子醒了过来,哭起来了。许负重新拍打大门,老头哗啦一下拉开门,将许负拽到一边,“别挡道,老爷要出门了。”
“什么人在哪里喧哗?”
“禀告老爷,是一个过路之人,讨要吃的。老奴已经给她了,她还不走。”
“徐大人,这是要去郡衙迎接秦王使者吗?”许负望着面前的一顶官轿,缓缓说道。
“哦?”轿里的人闻声掀开帘子,伸出头来。
“本官从未与你谋面,你因何得知本官的名讳?”
“大人是颍川郡守,谁人不知?”门子自作主张。
“在下前来为大人道喜?”
“喜从何来?”
“喜得千金!”
“啊!”这位秦国内史,兼领颍川郡守的徐腾徐大人,更是大吃一惊。他急忙下桥,疾步走到许负面前说,“请到夫人处先小憩一会,待本官回府之后,再详细计较。”许负点头允诺。
徐腾吩咐下人带领许负到夫人处,自己匆匆出门去了。
徐府院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泉,颇为雅致。门口往内,是一条宽阔的碎石小路,两旁柳树垂枝依依,一路向前,是一排正厅,西侧的一处小院,便是夫人的居所。等许负来到时,早已有人通报了徐夫人,她热情地将许负迎进来,招呼他落坐。案几上,早已准备好丰盛的瓜果菜肴,许负小心翼翼的将星坠抱出来。徐夫人示意身边的一位婢女,接过孩子,她撩起衣领,开始给孩子喂奶。许负见状,这才安心地吃喝。她也早是饥肠辘辘。不一会孩子吃饱了,在婢女的拍抚下,悄悄地睡着了。许负示意,撤掉面前的食品,另外一名侍女收拾干净案几,递过一杯清茶,许负呷了一口,起身抱过孩子。
“不知这位大姐,该怎么称呼?”
“我只不过一个乡间农妇而已,姓许名负。”
“许大姐家居何处啊?”
“说来惭愧,我乃是一个云游的修道之人。自幼跟随师傅,四处游方。如今先师已经归真,我便是独自一人,居无定所。前段时间,刚从姑苏而来,今日初到颍川。”
“果真是一位有道的师傅。原来,我这梦境竟然真有其事。”
“大师,请受妾身一拜。”徐夫人说着,就要行大礼。
许负伸手拦住,“夫人不必如此。”
“大师,你有所不知。昨晚我夜里做了一个梦,有一神人,亲手将一个女孩领到我家,并且告诫我要收留这个女孩,日后视如己出。如若遵从告诫,则会瑞气盈门。不然,则遭天谴。我远看那女孩,眉目如画,仪容秀美,年不过六七岁,心中大喜。正待要仔细端详,于是急匆匆迈步向前,忽然一脚绊倒,转而惊醒,方知是南柯一梦。这时,我家老爷也被我这一骨碌给弄醒了,我便将梦境告知他。老爷听罢,只道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曾料想,今天一大早,却就有缘和师傅相会。由此可见,师傅,定时神仙一流的人物。”
“夫人言重了。既然如此,夫人一定愿意接受这个孩子了。那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我们当然愿意,敢问大师,这孩子是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她的生身父母是何方何人。我们……”
“唔,这个……”许负不知从何说起。“她名叫星坠。是原魏国公室一女子所生,因尚未婚配,便生育此女,所以意欲遗弃,我替她接生,便将这孩子收留,并答应给她寻一个安身之处。所以她的生身父母,不便名言。”
“原来如此,那么妾身也不敢多问。大师一路奔波,路途遥远,一定劳累,就请大师且将息片刻,等我家老爷回府,再为大师摆宴,接风洗尘。”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安顿好星坠之后,我便会离开。”许负说罢,将怀中的星坠递过来,徐夫人抱过小女孩,细细打量,见这小丫头长的讨人喜欢,越看越是欣喜,笑逐颜开地对许负说道,“大师有所不知,我家老爷一心想要和韩家结亲,眼看韩公子快五岁了,可是偏偏我家就是没个丫头,所以,今天平白无故得来个女儿,他一定喜出望外。”
“哦,吉人自有天相。”许负淡定地微微一笑。
“这事得从秦王政十六年说起,当时我家老爷奉秦王之命,向韩国的南阳进攻,韩王以求结好秦国,让出南阳,秦王遂命我家老爷为南阳假守。次年,秦王又命驻守南阳的大军进攻韩国,秦军势如破竹,旋即兵锋直至韩都新郑,战端一开,韩军大败,韩王韩安被俘,韩国灭亡了。秦在韩国故地建立颍川郡,我家老爷由此任颍川郡守。我方才提及的韩公子,就是在大军攻克韩都新郑时遇到的。”徐夫人饶有兴致地对许负说道。
“如果能天随人愿,也不枉费我的一片苦心了。”许负并没有接着徐夫人的话茬,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熟睡的星坠,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然后抬头对徐夫人说,“我还有事在身,的确不能逗留。就此别过。如果有缘,定会再见。”许负说罢,执意要走,徐夫人感觉突兀,而又无奈,只好听其自便。
许负急匆匆离开徐腾的府邸,向背街处的一条小巷走去,来到路边一座简陋的小院,透过栅栏围墙,便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稳坐在摇椅上,他面前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正在低下头仔细辨别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嘴里念道,“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好。重言,这八副图合称什么?”
“四为正,四为奇,馀奇为握奇。八阵总称之《风后握奇经》”
“果然名师出高徒。”听到声音,白发老人和小孩都骇然不已,循声望去,才看到栅栏外边的许负。
“有朋自远方来,你们师徒二人难道不打算请我进屋喝杯茶?”许负端详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镇定自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