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雁离开后，突利对我说：“雁儿的话你不必记在心上。”
“你的母亲真的是汉人吗？”我尝试着问，并不指望他回答。
他点点头，“我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她去世的时候，我和雁儿都还小。”
觉得他脸上似乎划过一阵伤痛，我想突利是个有童年创伤的人，阿史那雁也是如此。
“你恨汉人吗？或者，你只是恨自己的出身。”
“汉人？出身？”他目光狡黠地盯着我。“你很聪明！没有人告诉你女人太聪明是不应该的么！”
心头似被什么撞到，确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来自未来的智慧，所以行事从来任性，以为一切皆可掌握。只是在太原的时候，聪明的猜测引得李世民险些把我掐死，这回，突利的话会是警告吗？
“抱歉，王子，悠扬妄测了。”我低眉垂眼，唉，聪明人最重要的是懂得保全自己。
“咳咳！”他突然咳了起来。
“你要不要紧啊？”我赶紧过去，轻拍他的背。“我去找大夫来。”
“不必了。”他拉住我的手。“叫我突利！不论在什么时候。”那抬起来的眼睛里是诚恳的神色。
不禁点点头。他疲倦地闭上眼睛，脸色一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突利，你躺一会吧。”扶他躺下，掖好被角。
“悠扬？”
“什么事？”
“去歇息吧，你也累了。叫大夫来吧。”
走出帐外，叫了大夫，觉得头有点晕，实在是累了，那管家引着我去到一处帐子，和衣而卧，怀里有个东西磕着，朱刃。躺着，握在手上，心里有个疑团，桑金，阿史那雁，他们提到这把短剑时为何是那么神秘的表情？就连那些刺客都在意它的存在？它到底有什么秘密？突利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明明是那么贵重的东西？
越想越是迷糊，这草原，还要待多久？李世民，他已经忘记我了吧。
醒来的时候，已是入夜，帐外突然听得马蹄声杂，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见管家跑了进来，惊惶道：“公子千万不要出去！颉利可汗来了。”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
“王子遣我过来，叫公子一定不要离开此帐。”他递过一个包裹。“王子交代，情况危急还请公子委屈一下，换上里面的衣服。”
打开包裹一看，竟是一套水红**汉服。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见那管家一脸的惶急，便朝他点头。他双手一揖转身跑了出去。
手忙脚乱地换上衣服，到这个时代，我还是第一次穿上了女装，而且还是这么俗艳的颜色。把换下的衣服藏好，把朱刃贴身收好。只听到突利朗朗的笑声，那笑声响得有些突兀，甚至显得气息不足。我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突得发现头发还扎着，赶紧扯下缎带，对了！梳妆！梳妆！还好帐子里竟然有妆奁铜镜，赶紧坐到那边，往自己脸上搽粉，手都是抖的。
“叔父！你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查人的？”突利的声音里透出怒气。
“突利侄儿。为叔明天就要带兵出征西边的部落，你又在病中，这不是正给不怀好意的人机会吗？叔叔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安全？你这般扰人的清查，侄子我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侄子不必生气，晚上哪家的帐子不是这样查的。”
“叔叔！”突利突然说道。“这里你不太方便进去。”
“却是为何？”看来颉利不顾阻拦就要冲进来。
我这边正描好眉毛，赶紧上了胭脂，镜子里的自己真不知道象个什么！
“突利！今晚的查营是大汗亲自下令的，你敢违抗！”颉利厉声说道。
“那我自己去跟父汗说。”
等一下！等一下！心里狂喊。装扮完毕，站起身来，咬咬牙，把衣服的领子左右往肩膀边扯去，都快成露肩装了。迈着电视里看到的猫步，样子是不是袅娜已经无暇顾及，装着小心翼翼地掀帘幕，那边僵持的众人看到动静都看了过来。突利脸上显出紧张的神色，只是在看到我以后忽然睁大了眼睛，掩藏不住的惊讶！
众人看到我亦是惊诧地瞪着眼睛。
“王子！”挤出来娇滴滴的声音。“这么多人！我害怕。”赶紧瞄了突利，随即低下头。他大步朝我走来，一把搂住我，笑着说：“不怕不怕。”
“突利侄儿，这位姑娘是？”颉利充满疑惑。
“叔叔，我喜欢哪个女人，不用向你上报吧。”
“这是什么话啊？啊，哈哈！”颉利显然是勉强挤出笑容。“姑娘是何许人氏？”
“妾身河北人氏。”我依旧吊着嗓子说，并微微抬起头来看他。心里害怕跟他对上眼睛，不管妆容如何，这人的眼神可是基本变不了的，颉利那么精明的人。“家里是贩马的。前几日，遇见王子……”声音慢慢地变低，象是很害羞的模样。心里叫了好多遍，神啊！神啊！
“叔父！”突利挡住颉利探究的眼光。“如今帐子里可去查了！”
“哦！”颉利走进帐里。我才发觉自己抖得厉害，脚都要软了，还好突利在身边搂着我，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安，手一握，我的整个手心都是湿的。
“不怕！”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
“叔父！可满意！”突利一见颉利出来就诘问。
颉利黑着脸说：“对不住了，侄子。撤了！”搜查的一干人等瞬间撤去。
身边的突利摇摇欲坠，我赶紧扶住他，却觉得自己也是浑身无力，莫非刚才紧张过度。管家赶紧跑过来扶住他，我却一摇晃就坐到地上去了。
“呵呵！”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睛却明亮如天上的黎明前的晨星，只见他轻扯嘴角，微微笑着说：“你这样！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