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往往造化弄人,当满身是伤的硕托带着百年黑熊果回到叶赫城的时候已经是他离开的第二十二天了,虽然对于常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对于硕托来还是布喜娅玛来说,一天的时间便足以成为他们之间那永远无法跨越的光阴。
一天前,就在一天前,他与布喜娅玛自小养大的那只蟒蛇小黑终究是没有等到硕托带着百年黑熊果回来,而这也终于成为了压倒布喜娅玛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答应了蒙古首领莽古尔泰的求亲,不日便要远嫁蒙古。
“我为什么没有早回来一天,我本可以早回来一天的!”
听闻消息的硕托只感觉自己正在渐渐的从整个世界当中被剥离出来,整个人就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一般,甚至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到彭老等人对他所说的话,只是那样径直的走回到了之前给他安排的房间,随即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床榻之上,泪水犹如泉涌一般不断的自硕托的面颊划过,心也随着泪水的喷涌而不断的抽搐着,此时这种感觉远比他放弃去击杀努尔哈赤时要心疼了百倍、千倍。
“老爷,他?”
彭老身边的一名侍从显然不知道硕托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诧异的对着彭老问道。
“我们还是先走吧!”
望着满身伤痕、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归来的硕托,彭老虽然不知道在他失踪的这些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让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如此,必然发生了极为重大的变故,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时无论是谁去劝硕托都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只能够等待他自己慢慢的爬起来,只不过这个过程绝对不会短便是了。
然而,出乎彭老的意料之外,就在当天的下午硕托便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去,目光中虽然依旧空洞得没有半分的神采,但是却隐隐间流露出了一抹期待与决绝。
“大萨满,罪人硕托求见!”
硕托此时恭恭敬敬的趴伏在一处毡帐之前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任谁也绝对不会相信在如此繁华的叶赫城外的山脚之下竟然有着如此幽静而有简陋之处,更加想象不到这间简陋的已然无法再简陋的毡房中居住的竟然便是叶赫的大萨满。
就在硕托话音刚刚落下,只见一个略显老态的身影从毡房之中走了出来,此时的大萨满脸上并没有像他在祭祀之时图上繁复而有略带恐怖的花纹,此时看起来面容略显苍老,但是一双眼睛却如同也控制中的星斗一般,给人一种清澈而明亮的感觉。
“硕托!真的是你!”
大萨满快步来到硕托的身前,将硕托搀扶了起来,虽然此时硕托样貌已然因为伤痕的原因而难以分辨,但是大萨满还是一眼便确认了硕托的身份。
“硕托无颜面对您!”
看着此时满面欣喜的大萨满,硕托就仿佛什么东西卡在自己的喉咙一般,魁梧的身躯也再次拜服在了大萨满的身前。
看着眼前的硕托,大萨满的思绪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当年还是少年的硕托就是这样恭敬的跪伏于自己的面前,只不过当时在硕托的身边永远跟随着那个如同夜晚的明月一般恬静而有美丽的女孩儿。
“唉,你怎么才回来!来吧,随我过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大萨满不禁长叹一声,原本眼中的欣喜也瞬间被沾染上了几分的遗憾与落寞,轻轻的摸了摸硕托的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着毡房之内走去。
简陋的毡房之中,伴随着烛火的摇曳以及噼啪的轻响,硕托缓缓的向着大萨满讲述着自己消失的着十二年……。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忽然间,大萨满腾的一下从坐上站了起来,神色坚决的对着硕托说道。
“大萨满,求你成全硕托吧,也只有这样硕托才能够守护在娅玛的身边,也只有这样硕托才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面对大萨满的坚决,硕托并没有感觉到意外,而是再次跪在大萨满的身前,双手轻拂大萨满的双腿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中满是决绝。
“硕托,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只是这转魂秘术早已失传!”
大萨满深知硕托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的,不过还好,那转魂秘术早已失传,也正好用这个理由断了硕托的念想。
听到大萨满的这番话,硕托的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的失望,反而浮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犹如卷轴一般的东西,双手盛与大萨满的面前,缓缓的说道:“这个是我在我得到百年黑熊果的那处秘境中所得之卷轴,如果没错的话,那里便应该是我们叶赫先祖遍寻数百年而不得的萨满祭坛。”
“什么?”
听到硕托的这番话,大萨满不由得身形再震,萨满祭坛,只是他成为萨满祭司的第一天便已经知晓的名字,据说那里是萨满一族真正力量的源泉,正式因为那萨满祭坛的存在才赐予了萨满祭司拥有了超越常人的神秘力量,更为重要的则是据说萨满祭坛中,封存着一卷被萨满一族誉为最为强大也最为神秘的萨满秘术——转魂秘术,虽然叶赫一直掌握着一个记录着萨满祭坛位置的地图,但是这数百年来却始终无法遍寻得到,却想不到此时却从硕托的口中再次听闻了萨满祭坛的消息。
大萨满仅仅看了一眼便知道硕托手中的卷轴必然就是叶赫萨满一族寻找了数百年的东西,但是,大萨满望向卷轴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的激动,反而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莫名的悲痛。
仿佛感受到了大萨满眼神中的痛苦,硕托再次叩首伏与地面,缓缓的说道:“叔公,求您成全托儿吧!”
“痴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大萨满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澈的泪水自他的脸上划过,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望着身前的硕托,泪水便再也难以抑制了,身为大萨满的他终身未娶,硕托便是他唯一的后人,他深深的清楚如果他答应了硕托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一时间,整个毡房除了那噼啪燃烧的烛火外,再也没有半点的声响传出,而这一老一少两人就那样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相互对望着。
“唉!”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大萨满率先打破了沉默,当他发出那一生叹息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一般,那原本便略显苍老的面容此时看上去已然没有半分的生气。
“罢罢罢,叔公终究还是拗不过你!”
大萨满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一手接过了硕托递过来的卷抽,一边讲硕托扶了起来,在硕托还是孩子的时候,每当遇到两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最后胜利的都是硕托,大萨满每次也都慈爱的看着获胜的小硕托那兴奋的模样,而现在,获胜的显然还是硕托,只不过看在大萨满的眼中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滋味。
“多谢叔公成全,托儿此生不孝,只有来生再为您尽孝了,如,如果还有来生的话”
看到大萨满将他手中的卷轴接了过去,硕托脸上的欣喜一闪而逝,缓缓站起身来,满是歉然的说着,只是说道最后的时候,声音已如虫鸣一般微不可闻。
“唉,你这决定倒是下的痛快,只是日后我又怎有脸面去见我那老哥哥和你的父亲!”
大萨满显然明白了硕托的意思,满是无奈的脸上也随之增添了一抹惆怅。
“叔公!”
听到大萨满提及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原本神色坚决的硕托脸上此时却挂满了愧疚之色,呼唤了一声大萨满后再次跪于地面之上,只不过这次他拜的却不是大萨满,而是面对着东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唉!”
大萨满再次长叹一声,而后将硕托交给他的那张卷轴缓缓展开,没有人能够体会大萨满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虽然他此时手中所握的正式叶赫萨满一族寻找了数百年的宝物,但是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使他不得不亲手将自己最为至亲的亲人送上不归路。
此时在大萨满的心中还是有着很大程度的侥幸心理,毕竟没有人知道这转魂秘术到底需要怎样施展,又到底需要怎样的东西来支撑,他现在最最希望的就是这世上无人可以发动这转魂秘术,这样的话也就等于保住了硕托的性命。
但是,就在大萨满将卷轴展开之后,整个人的脸色变瞬间变得惨白无比,握着卷轴的双手也不自觉的颤抖着。
“天意啊,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么?”
大萨满此时胸口就仿佛是被人掏空了一般,两行清泪再次自面颊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