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残卷
时夜,大雨倾盆。一部南国兵提刀在前引导,一部南国兵横槊在后押解,驱我蛮族遗民数十人如驱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被用绳索系在脖子上,相连拖挂。夜雨路滑,女人们不断跌倒,遍身泥土。街上都是被弃的婴儿,或遭马蹄践踏,或被南国兵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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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安心口一痛,腾地就站了起来,道:“娘,难道您真的忘记了吗,连孩儿都忘记了吗?”
素心大师依然淡淡地望着他,道:“记得什么,忘记什么,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凌子安如遭重击,他幻想了很多次母子相认的场景,唯独这一幕他完全没有料到。他内心悲痛万分,但终归隐忍多年,控制力自然过人。当下压住声音道:“娘,那金飞山已被我杀了。”
素心大师的手指微微一抖,却微不可查。
她诵了声佛号,继续淡淡道:“贫尼不解,施主何出此言。”
凌子安失声哭道:“娘,难道你真的已经别绝红尘,放下了十几年的仇恨吗?”
素心大师微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凌子安整个人都怔在那里,竟似已动弹不得。
素心大师又淡淡道:“施主自何处来,何不归去?”
凌子安茫然转身,走出了门,喃喃道:“难道她真的不要我了吗?难道她真的已经放下了一切···”
他只觉得脸颊凉飕飕的。
他忽的喃喃苦笑道:“连金飞山死了,她都这般波澜不惊,呵呵呵···”
他笑声忽然一顿,失声道:“不对!她在我说完后,诵了声佛号!”
他立刻转身,又冲进了庵堂,却见素心大师背对着他,静静地陷入坐关。
凌子安急切道:“娘,您没有忘记!”
素心大师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站了起来,看着凌子安,她的眼神清澈,她的声音平静:“施主有所不知,自施主踏入这梅花庵,世上便只有贫尼素心了。”
她忽然一笑,伸手扶起了凌子安。
凌子安痴痴望着,过了半响,才喃喃道:“素心大师···大师。”话音未落,他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他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闪烁的烛光,照着他的背影,将他的影子拉得非常长。
晚风吹来,身后梵音更响。
原来,记得便是不记得,忘记便是未忘记。
放下了,才扶地起来。
来了,就证明,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