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容姿端丽的女秘书走了进来。
“万先生，署长现在有空见你了，请跟我来。”
对等待良久的客人抛下这样一句之后，秘书小姐没向客人多看一眼，就又踏着摇曳生姿的步履走了出去。
这名秘书小姐对待客人的态度显得有点轻慢。但至今都在沙发上以闭目养神的方式，等候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万瑞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这个五十岁出头的老男人睁开双眼，活动了一下保持同样姿势坐太久而有点僵硬的各处关节，接着拿起搁在一旁的拐杖撑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走出待客室，正好有两员警察在外面走廊的窗边交头接耳着走过，万瑞源主动朝他们点头示意。稍微张望，确认负责给他带路的那位秘书小姐的身影后，万瑞源让辅助行走的拐杖发出有节奏的触地声跟了上去。
秘书小姐走得挺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万瑞源撑着拐杖，她完全没有要停下来或减慢速度的意思。万瑞源也不以为意，脸上还露出淡淡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很习惯拐杖的缘故，他走路时腿部的动作并无任何滞碍的迹象，速度也不比常人慢，光这样看甚至会让人疑惑他是否真的需要拐杖。
秘书小姐的步履进一步加快，交错踏出的高跟鞋，在走廊地板上敲出鼓点般的有节奏足音。万瑞源也稍微走快几步，以免被拉开太远，辅助行走的拐杖一下一下点在地上，和交错踏出的左右脚一起构成有异于常人的步伐。助步杖点地的响动交杂在他比常人稍轻的脚步声中，既和谐又奇怪。
跟上秘书小姐的脚步后，他就不再加快或减慢步速，不说话，亦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继续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沉默而行。
虽然骤眼看上去很老实，但他一边走路还一边以饶有兴味的欣赏目光，盯着秘书小姐窄裙下随脚步摇曳的屁股猛瞧。
明明没有回头，秘书小姐施了淡妆的脸却窘迫地越来越红。她清晰地感到有视线盯在自己身后——准确地说是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让她感到臀部阵阵发麻，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节奏也因而混乱。
在建筑物内走过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秘书小姐终于将万瑞源带到了目的地。她敲响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门。
“署长，我把人带来了。”
秘书小姐将门推开，借着转身的机会狠狠瞪了万瑞源一眼。万瑞源回以包含谢意的目光并微一颔首。秘书小姐羞怒交加地别开脸，然后像是要逃跑般快步离去。
万瑞源嘿嘿贼笑，看着秘书小姐离开的方向，直到秘书小姐的背影进完死角完全看不见，才将脖子回正并端正表情。虽然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他还是伸手在门扉上敲了敲才走进去。
办公室内坐了一个男人。看到万瑞源进来后，这名男人从大办公桌后站起，伸手朝房间另一侧的待客沙发示意。
“你是万先生，对吧？这边，请坐。”
万瑞源不卑不亢地颔首回应：“你好，初次见面，霍署长。敝姓万，万瑞源，来自术者联盟。”
在沙发坐下之后，万瑞源把拐杖斜放在身旁，挺直腰背面向前方，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对面沙发落座的男人。
阿弥陀原警察总署署长，霍时亨舒服地把背靠上沙发，嘴角含笑，神情平静。从长相看，他大概四十岁上下，五官端正，眼神沉稳又透着机灵，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背头，配合匀称修成的四肢，以大众的审美来看，无疑称得上是成熟帅气的男性。
霍时亨随意地接过对方递上的名片，只扫了一眼然后就漫不经心地放到身前的茶几上。他的视线始终紧跟万瑞源，这时候随意地开口：“你好，万先生，来警署找我有何贵干？要报案吗？”
“霍署长，一般报案的话，不需要让署长本人亲自受理吧。”万瑞源笑了笑，“我知道署长你事务繁忙，就直接讲正题了——今天来拜访，是想和你谈关于合作的事。”
霍时亨轻轻“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万瑞源静静注视了对方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说话。
“我记得之前有给你发过邮件，不知道霍署长有没有印象？”
“哦？我确实在邮箱里见过一封署名‘术者联盟’的邮件，但我只以为那是中学生写出的幻想小说投稿，不知道为什么发错了邮箱。怎么，那是万先生写的吗？”
“见笑了，我这种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可不会用电脑……执笔的是联盟里的年轻人，我只是在旁口述。言归正传，原来霍署长觉得上面写的东西是幻想故事吗？”
“难道那会是真实吗？”霍时亨反问，低沉声音在办公室内轻轻晃动，“超能力者、妖魔鬼怪、魔法大战……你要我相信那些东西？”
万瑞源视线炯炯注视了霍时亨好几秒，才深感遗憾般低下头。
“……原来是这样吗，如果这是署长你真实的想法，那我大概是白来一趟了。”他伸手抄起拐杖，似乎就要告辞离开，“请容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是我内心里一点小小的疑惑——”
“你问吧。”
“霍署长这两年里，在阿弥陀原组建特警部队，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都堪称精锐，花费这么大功夫组建这支部队是想要对付什么人呢？据我所知，阿弥陀原‘表面’治安形势一贯良好。”
“……你刚才的话中特别强调了‘表面’这个词。”
霍时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察觉到这一点，万瑞源几乎离开沙发的屁股又慢慢放下，慢慢地开口：“霍署长，我能理解基于你所处的位置和你远大的目标，有必要保持警惕并注意保密。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术者联盟和你是同一路人，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同一路人？”
“没错，同一路人。如果你的目标是要清扫这座城市里暗中活跃的魑魅魍魉的话，我们‘术者联盟’就是你的同志。”
霍时亨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他将上半身前倾，重心的变化使沙发发出“撕拉”的轻响。
“你说的合作是怎么回事？所谓术者联盟又是什么？”
他的口风第一次有所松动。
万瑞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
“你有听过‘度外世界’吗？霍署长。”
“有听说过，但了解不多。为什么这样问？”
万瑞源笑了笑：“我来说明一下吧。所谓‘度外世界’，简单来说就是超越一般法则和常识的世界，是将超自然现象视作日常的社会，而所谓‘度外世界居民’，就是指那些生存于‘度外世界’中，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超出常规的人外之民和人类。为免你有所混淆，特别强调一下，‘度外世界’只是一个概念，或者说一种归类上的说法，就像我们会把学者和学者的学术活动称为‘学术界’，把金融业者和金融行业的活动称为‘金融业界’那样，‘度外世界’也是这样的一种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