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悠远辽阔的天幕上,一轮圆月清新如洗。宫苑初静,藻饰精美的亭台楼阁间,半隐着橙红的烛光。
“呼……”一阵疾风打破了夜的静谧。
掖庭狱高耸的围墙上,忽然飞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那黑影略作停留之后,脚尖轻点,在高低错落的庑殿顶上如风一般地穿行、跳跃。身形飘忽、衣袂翩飞,如同暗夜中神秘出没的鬼魅。
转眼之间,那黑衣人已飞越重重的宫苑,在一处庑殿顶停下,蹲身微微移开瓦片。看到目标后,狠戾的眸光如冰似雪,从怀中掏出一记尖利的飞镖就要往目标投去……
“嗒……”后脑勺忽地一痛,擎着飞镖的手一抖,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飞镖落在了琉璃瓦上。
昏厥之际,背后刮过一阵刺骨的冷风,风中伴着朗朗的长笑。
“哈哈,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御书房中,轩辕澈背着手立在雕花长窗前,幽冷如寒星般的眸子望向窗外。此时,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明月皎皎,清泠的月华照彻了宫苑的各个角落,仿佛要将暗夜中隐藏的一切丑陋和阴霾尽数暴露在光明之下。
“沙沙”地,有风划过窗前参天的大树,不绝的树涛仿佛此刻无法平静的心声。他尚未出手,有人倒先出手了,还妄想陷害他的瑶儿。他在等,等待在这月朗星稀的寒冬之夜后,事情会水落石出。
“皇上。”身后,传来王守忠恭敬的声音,“玄衣暗卫叶榛求见。”
轩辕澈转过身踱步到御案前坐下,眉宇间满是欣喜和期待,“好,立即让他进来。”
“叩见皇上。”
御案前,叶榛高大的身躯单膝跪下。
“如何?是这个刺客吗?”轩辕澈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臂弯间双目紧闭的黑衣人身上。
“正是。”叶榛眸光闪亮,微笑着点头,“这女人狡猾得很,在皇宫绕了好几圈,意欲甩开卑职。最后她到了掖庭狱,果然与皇上和娘娘所料不差。”
轩辕澈双目流过了一丝冷光,“把她脸上的纱巾掀开,让朕瞧瞧她的真面目。”
“是。”叶榛低应一声,伸手扯去了黑衣人蒙面的纱巾。
借着御案旁宫灯的烛火,霎时照亮了纱巾下的面庞。鹅蛋脸,柳娥眉,嘴角向下弯着,仿佛带着无比的倔强与刚强。
“红杉……”轩辕澈微眯起双眼:“把她弄醒,朕要亲自审问。”
“遵旨!”叶榛将红杉平放在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肩侧一点,片刻之后,只听她的喉间一阵“咕咕”作响,长睫开始微微颤动。
轩辕澈瞥了她一眼,偏过头吩咐立在殿外的内侍道:“宣如绘宫顾妃。”
一声“顾妃”让刚刚苏醒的红杉如被雷击一般,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眼睛顿时睁大。
跃入视线中的,是年轻的君王大海般幽深的眼眸,像有无边的狂涛在海中起伏翻涌,仿佛随时会将她一举吞没。
“完了……”她低叹着闭上眼,悄然捏紧了身侧的拳头。都怪她太冲动,太心急,被悦妃乱了分寸……
“叶榛!”轩辕澈急呼一声,叶榛会意,“倏地”跨上前来,紧紧地捏住她的肩胛,只听“嘎嘎”两声脆响,她的双臂霎时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轩辕澈紧抿的唇角扯起讥嘲的弧度。
“没朕的旨意,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就必须给朕好好地活着!”
红杉不语,嫩白的小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告诉朕,唆使绿依在郑婕妤的枇杷中下药的,可是你?”
红杉垂下眼,睫毛在面颊投下晦暗的影子:“奴婢愚钝,不懂皇上的意思。”
“不懂?”轩辕澈冷笑,“也许见过她,你就懂了。”
他抬起头,对着殿外伸手一挥。片刻之后,低垂的东珠珠帘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红杉强作镇定,却还是按捺不住微微侧过头去,用眼角的余光朝声源传来的方向扫去。
珠帘被侍立殿外的太监掀起,廊间跳跃的烛光将一个拉长的影子送了进来。那影子一颤、一颤,慢慢地向前移动,越拉越长,终于到了众人面前。
眼前的她,是一幅粉布碎花的裙摆……往上,便是略带污迹的棉袄……再往上,是一头蓬乱的长发,那长发搭在苍白憔悴的脸上,散漫的目光从眼眶中幽幽地投射出来。
“堂姐,绿依听你的吩咐,不惜连主子都害死了。你,你为何还要取我的性命?”
红杉身子一颤,转过身去,微眯的双目中射出了凌厉的冷光,“为何?”她狠狠地哼了一声,“你这蠢货,我只是让你在红糖水中加入五行草的汁液,谁让你自作主张从我那里偷来一剪梅的草汁液涂在碗上,反而弄巧成拙,把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豆大的泪珠,顺着绿依的面颊滑落下来。她抿着嘴,神情间满是委屈和激愤,“我,我害怕啊,我怕郑婕妤临死前说出些什么来,牵扯到我,也牵扯到你和顾妃娘娘……”
“闭嘴!”红杉瞬间急红了脸,大声咆哮道:“你,你这贱婢满口胡言乱语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