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王公子是你夫君吧?长得可真俊!”一穿着半旧粗布衫子的妇人问道。任是她五六十岁的人,乍一见都不由得面红心跳。村里的姑娘都在讨论着他呢,在这张家村何曾又见过如此气宇轩昂的男子,更难得的是不但医术高明,还无一般公子哥儿的傲气。
楚瑶不语,笑了一笑,算是回答,遂又听得她说,“姑娘与公子路经此地,不知要去往何处?”
“我等一路游历而去,这个可说不准。”缝好最后一块面纱,楚瑶放下针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众人,清了清嗓子:“劳烦诸位,把这些面纱分发到各家各户,让各位都带上,避免染疾。”
……
“槟榔二钱、厚朴一钱、草果仁半两、知母一钱、芍药一钱、黄芩一钱、甘草半钱。胁痛耳聋,寒热往来,呕而口苦,加柴胡一钱;腰背项痛,加羌活一钱;目痛、眼眶痛,鼻干不眠,加干葛一钱。有劳前辈照此方比例抓药,上用水二盅,煎八分,给病患午后温服。”轩辕澈飞笔疾书,把一张药方递到了村里的郎中张奕手上。
张奕捋了把花白的长须,眼中早已凭添了惭愧与折服。想不到这公子年纪轻轻,医术却是远远在他之上。一些小病小痛,他倒是能医治,再严重些就不行了。
得亏这瘟疫初起,病患不算太多。平日他爱上山采集药材,因此攒下的药材不少,药庐的药是够用了。
“老夫这就差人去煎药。”
张奕前脚刚走,面纱遮面的楚瑶就携着汀兰提着两大食盒过来了。
他虽也蒙着面纱,但仍然难掩眉宇间的倦色,额上铺汗,她的眼眶微有些热。看来,这个平素看似轻狂跋扈的男人,果真是个好皇帝啊。爱民如子、朝政清明,对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甚至放下身份亲力亲为,对他的满意又是多了几分……
轩辕澈将目光从病患身上移开,投到她的脸上,疲乏的脸上透出一抹笑容,“你怎么来了?”
楚瑶心中漫过一丝心痛,嗔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大中午的,可别病患未曾治愈,郎中就先倒下了。”
轩辕澈一愣,眼随即眼底浮起了柔情几许,“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饿了。”
“既是饿了,就快和叶檀净手用膳吧。其余的膳食是这些病患的。”楚瑶从怀间抽出一块丝帕为他拭去薄汗,替他布好了膳,温声道。
一时间,病患都顺着她的目光向轩辕澈瞥去,神色中艳羡有之、嫉妒有之、感慨有之……每个人心中都暗自翻滚着一句话:“即使掩着面纱,也难挡这女子的风情啊!”只见女子白衣如雪,上面绣着朵朵的白玉兰,雾绡轻裾、衣袂翩翩,行动处逸然如仙。虽然薄纱蒙面,那微扬的娥眉下一对秋水般的双目却顾盼生辉,灵动之极。
眼见一双双色迷迷的眸子都盯紧了女子,轩辕澈心中不由一阵恼怒。他一把扯过楚瑶,凑到她的耳边沉声低语:“送完膳食就回去吧。”
可恶!明明他的瑶儿已然蒙上了面纱,却还是挡不住这些男子的垂涎注目……
“嗯,那你自己注意点。”楚瑶点了点头,旋即与汀兰离开了。
……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乡村的土地上,虫鸣的叫声此起彼伏。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似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了里面。
“那些病患如何了?”子夜时分,轩辕澈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张栋准备的厢房内,楚瑶边为他更衣,边问。
“幸亏疫情初起,病患不算太多,情况还好。”轩辕澈伸出修长的食指轻抚自己的眉心,唇边勾出一弯淡笑。
楚瑶望着他的倦容和双目中充斥着的血丝,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痛惜,“你一个人可是应付得来?何不通报当地官府,让人下乡诊治?”
轩辕澈沉思着摇了摇头:“不妥,这人本就闻瘟疫色变,若是通报官府,势必会惹起一场轩然大波,弄得周边村镇人心惶惶,作鸟兽散,我不想把声势造大。再说,如疫情控制得当,事情不算太严重。”
许久,从沉吟中回过神来,却见女子,贝齿轻咬着下唇,兀自沉浸在思绪之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烛光下烟水氤氲。
心跳蓦地加快了一拍,自责和怜惜在他眼中荡漾。他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香肩:“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卷到这些烦心的事中去。”他说着,凑过脸来在她颊边印上一吻道:“别想了瑶儿,一切会好起来的……夜深了,快上榻歇息吧。”
楚瑶低叹一声:“追根揭底,还是此处交通闭塞,又缺乏医术高明的郎中啊。”
轩辕澈眯起眼:“是啊,有些事情是时候好好改革一番了,这次微服出宫,还真是出对了。”
谈话间,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请问王公子歇息了吗?张樱见公子白日劳累不堪,特做了这乌鸡汤让公子好好补补身子。”
二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楚瑶嘴角含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王公子,可要补补身子?”
呵呵,这里正的孙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轩辕澈曲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笑叱道:“胡说什么?!”
楚瑶微横了他一眼,径自上了床榻,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不必了,姑娘回去吧。”轩辕澈目光一凛,冷声回道。
听到回音,张樱眼中瞬间划过一丝失落,莲步轻移而去。她一向心比天高,村里的公子哥她是一个也瞧不上眼。自打见了这王公子一眼以后,她便芳心暗许了。
……
又过了两天,在轩辕澈和各方努力下,疫情总算基本控制住了,病患的身体状况也逐步好转。
“公子大恩,请受张某一拜。”张栋领着一众村民神情肃穆地一抖袍袖,向着轩辕澈深深地揖拜下去。
轩辕澈剑眉舒展,一扫几日来的阴郁,虚扶了他一把,双眸幽深似海,淡声道:“张里正言重了,王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若真要谢,就好好治理这张家村吧,那朕……真再好不过了。”
“自然!自然!”张栋干笑了两声。不知怎的,这公子总在无形中给他压迫之感。观其衣饰和气度,怕不是一般的郎中呐!
轩辕澈微微颔首,对着身边的女子一展笑颜,“瑶儿,我们该走了。”
“公子不逗留几日,好让我们盛情款待一番?”张栋出声挽留道。
轩辕澈笑了一笑,“不了,贵村疫情已基本得以控制,病患只需按王某说的去做,不日即可痊愈。”
说着,牵起女子的玉手,准备踏上马车。
“公子,请留步!”人群中忽而走出了一道身影。楚瑶转头一看,只见是一袭粉衣、长相清秀的张樱。
轩辕澈不自觉地蹙起双眉,“姑娘有何事?”
张樱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紧拧丝帕,鼓起勇气,红唇轻启道:“不瞒公子,小女子自见公子第一眼起,便对公子芳心暗许。如蒙不嫌,小女子甘当公子妾室,不知公子可否……”咬了咬唇瓣,她抬头瞥了一眼跟前冷峻深沉的男子。
未等男子回话,却是猛然被张栋一阵低喝:“胡闹!祖父平日里教你的礼义廉耻到哪儿去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公子对其夫人甚是爱重,要是跟其一同离开,指不定会受到多大的冷落。再者,公子家世定是不凡,里边的水可深了。
张樱脸上一红,垂下眉眼,“祖父……”
“鄙人孙女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张栋不再看她,转而对着轩辕澈致歉道。
轩辕澈面沉如水,“张里正多虑了,王某心中唯有夫人一人,旁人的话自不会放到心上。叶檀,驱车吧!”
叶檀领命:“是,主子!”
青帷马车绝尘而去,隔开了张栋的怔楞,也隔开了张樱的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