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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抚琴

林漠入到琴室,并没有开灯,今夜云淡月明,清华的月色似一层轻纱,从偌大的窗口轻盈而入,笼罩室内。

林漠点上檀香,转身走向摆在中央的琴桌,这是一张紫檀矮几,林漠随意盘腿坐在地板上,却腰松背直,虚领顶劲。

林漠右手顺着古琴的纹路轻轻摩挲着,一时间心绪微澜。

此琴名独幽,乃师父委托沈爷爷专为他定制而成。此琴为灵机式,琴首由轸池向外斜坡,肩自三徽始,腰当九、十徽之间。

琴身通长120.4公分,琴额宽20公分,琴肩宽21公分,琴尾宽15宽。通身栗壳色漆,琴面桐木,琴底梓木,冠角、岳山、承露有硬木所制。

翠玉琴轸,白玉琴徽。琴身通体断纹较多,有蛇腹断、牛毛断、流水段、龟背断、梅花段。龙池、凤沼为圆形。

琴背肩上正中刻二寸许狂草“独幽”二字,池下刻二寸方印篆“玉心”二字,池内左右上下四角处刻寸许隶书款“庚寅癸未”,尾托上刻满小字题识:“一枝寒玉抱虚心,幽独何曾羡上林。惟有萧然旧庭院,四时风雨得清音。”

林漠细细理了理衣袖,然后两手自然放于琴上,琴室一片静谧,似能听到窗外花木轻摆的簌簌声,更添一份清幽。

“铮~”,一声清音响起,此时月夜清风,良宵雅兴,正适合奏一曲《良宵引》。

其曲难度不高,只是初学入门之曲,但节短韵长,清越和雅,《诗梦斋琴谱》有言:“曲小而气度安闲。”《琴学初津》后记中说:“是曲虽小,而义有余。”“起承转合,井井有条,浓淡合度,意味深长。”加之此情此景,弹奏此曲实为兴之所至,自然而然。

《良宵引》全曲共分三段,每段开头都用基本上相同的曲调。

第一段为“起”,第二段前半部分为“承”,将上一曲调移低八度。其后半段为“转”。在段落结尾前用了许多浓重的“撮音”(双声)。第三段“合”,再现了和第二段开头类似的曲调,并引入结束。

全曲除了在“转”的部分有较大的起伏变化外,始终贯串着“气度安闲”的情趣,和作品的标题“良宵”的意思相切合。

乐曲以泛音曲调开头,给人一种安静、详和的感觉,将听者引入夜色朦胧的意境。曲终时,它又变形再现,使首尾遥相呼应。上下八度,也给人一种很大幅度的上下起落的感觉。

吟、揉、绰、撞、打圆等技术制造出来的弯曲的或波浪型的音线,使音迹光滑圆柔,富于弹性。

林漠双目微敛,神情淡淡,眉间隐有一份微醺之感,很快一曲《良宵引》进入尾声。

待其终音响起,林漠手指微动,复又吟猱抹挑,一曲《清夜吟》随即响起。“清风终日自开帘,明月今宵独挂檐。琴里若能知贺若,诗中应合爱陶潜。”夜色如水,琴声悠悠,林漠沉浸于琴境中,兴致愈高。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一曲《秋风词》哀夜怨缠绵中又透着别样的洒脱。

不同的琴曲自林漠指尖流出,薄纱般、如烟似雾的月华浸染其中,琴声愈加的出尘清华,更加的纯粹,如果有人听到,必会目眩神迷,恍恍惚惚,不能自己。

夜色愈深,万籁俱寂,唯有琴声悠悠。林漠想到哪首琴曲,就信手弹出。曲与曲之间竟没有明显的分隔。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至极。

琴声又转,一曲《阳关三叠》自指尖流泻而出,情意真切,激动而沉郁,充满了对即将远行的友人的关怀留恋之情。弹至兴处,林漠不禁放声高歌: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商参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歌至尾声,琴声渐弱,仿似最后的一声感叹。

林漠终于停了下来,只觉酣畅淋漓,神清气明,精神的亢奋竟让他没有感到太大的疲倦感,他不知道他弹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才短短的时间,但随着心绪渐渐平稳,指尖愈发明显的刺痛感告诉他,他已弹的很久了。

林漠在原地静默坐了一会,似在回味,又似是大脑放空,神思游离,也就是俗称的发呆。

终于,林漠从地上缓缓站起,走向熏炉,灭了檀香,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琴室。

待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发现此时已是凌晨2点了,他瞬间有些懵。

他7点左右就到了家,然后直奔琴室,他竟然在琴室待了近7个钟头,他的手竟然没断!这么一想,感觉手更痛了,这次果真有些过于兴奋了。

但是对于本来几乎天天琴不离手的林漠而言,这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碰琴,一时情难自控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以前也练过更长时间的,但却不是像这次这样,完全没有休息,不间断的弹琴,的确有些胡闹了。都是成年人了,还这么胡闹,果真有受到今世少年心性的影响吧。

林漠暗暗提醒自己,下不为例,张弛有度才能更长时间、更有效的练琴。看着上过药缠着绷带的手指,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林漠有些苦恼,但随即想开,顺其自然吧,想再多也没用。

林漠关了灯,闭上双眼,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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