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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入凡尘(上)

接下来,狗东西过得很沉默。他想了许多,可终究没有任何头绪。他不明白,为什么天灵圣地的女娃儿找到自己,而且还故意提起三年前发生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不相干的外人提及此事。隐秘被揭破,愤恨被激发,他的牙关咬得很紧,外表看似躺在水塘边一动不动,旁人以为他在偷懒睡觉,哪里又知道他内心的潮动澎湃激烈如海啸。

他最先想不透的是这个浑身灵力像刺的女娃儿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女娃儿的表现就是像专门找他的!这不可能是贾家放出去的风声,若是他们想要这样做,不会等到今天而且更不愿意贾德乐那个老匹夫的寿辰受到影响。知道他是魔物的人在贾家不会超过三个人。而除了天灵圣地的这一老一小,其他修士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这要归功于锁灵环。那么,将消息透露出去的,可能就是当年参与攻击桃园的凶手了!除了贾德乐,他知道的那个黄衣的修士,可是他当时只听到了声音,没有看清楚那人相貌。另外,就是舅舅……想到这里,狗东西的嘴角裂开,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得格外用力。他想不明白,那是他的亲舅舅!为什么他们要背叛?他一直回避思考这个问题。这会令他想起母亲的惨死。

现在能够接近的唯一线索就是贾德乐。但是,从贾德乐那里根本获得不了任何消息。他知道,若是可能,贾德乐会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对贾德乐来说,也许自己没有能力伤害他们,但是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没有任何道理不斩草除根的!更何况自己是魔族!他想到贾德乐平静的面容和深邃的目光,这个伪君子,他是凶手,但他是自己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不会给我任何机会。

另外就是女娃儿提到的“三年前”,“桃园”,她究竟知道多少?还是她在故意试探,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狗东西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女娃儿居然在脸上涂抹了厚厚的栀子粉,天知道是不是精神失常!天灵圣地里的修士都是怪物。书中对他们的记载是又爱又恨。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与这些传说中的修士接触,更是以魔物之身。他们不是以除魔为己任吗?为什么又这样平淡的对我?不在第一时间将我抓住?还要再单独与我会面?

所有这些想不透的问题令狗东西心情灰暗,烦躁异常。他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痛,但这并不能平息现在内心的焦虑。他究竟要怎么做?相信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从最为神秘的地方出来的女修士?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与虎谋皮!但是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对方是可以图谋的?狗东西自己不知道。连自己为什么能苟延残喘,他都没有想透。

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荆棘陷入皮肤,释放的木系灵力将他的血脉刺穿,且不论力量无法汇聚,周身也再次隐隐做痛。这些年贾明斯用卑鄙的手段抽取自己的灵脉加强自身的修为,这就是所谓的正派修士所为吗?

狗东西再也趴不住了!自己明明还没有强行运转力量,这锁灵环开始收紧带来的疼简直变态!这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发作得毫无征兆,不可思议的厉害。狗东西想要站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一丝气力都没有了。而且,酸痛席卷全身,疲惫莫名的升起,喝醉似的,对,真想大醉一场。狗东西勉强睁开眼睛,仆人们开始在院墙外支起座椅,铺上大红的布巾……

狗东西觉得自己是很快就醒过来了。可是,瞪大眼睛之后,才发现暮色已浓,青紫色的天空繁星闪烁,而院门外的广场灯火通明,宾客满座,酒宴正酣。

“居然睡了大半日吗?”狗东西难以置信,“应该是那锁灵环的问题。”对于锁灵环伤害自己身体产生的后遗症,狗东西几乎已经摸了透彻。

他甩动毛茸茸的脑袋,强迫自己尽快清醒过来,然后自然的用后爪挠动脖子上的毛发,大大的打着哈欠,几乎忘了之前困扰他的难题。张开到最大的嘴突然卡顿停住,舌头伸出老长像是噎住了喉咙,只有后爪依旧一下、两下、三下试探的抓扯脖子下棕色的软毛。

狗东西突然合上大嘴,咬住来不及收回的舌头,痛得他摔倒在地,眼泪直流,火辣辣的疼直窜脑门。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后肢来回猛刨脖子,然后整个人(狗)僵住,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便秘似的半蹲着,震红了眼睛。

“锁灵环……呢?!”狗东西难以压抑心头的振奋,“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大爆发,苦尽甘来!”但是兴奋不到两秒,那个吃着糖葫芦的白扑扑的圆脸蛋就自动浮现出来。

难道是她?

狗东西依旧很兴奋,他从来没有想到自由如此不期而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相当不错。就算是那个女娃儿做的又如何?自己脱困了!只要远远的离开这里,然后找机会再回来!谁能将他怎么样?过了十年活着二十年,等自己修灵有成,难道还对付不了贾德乐父子吗?

但是这种冲动被他硬生生的压制下去。天下之大,他能去哪里?母亲的遗骸还在贾德乐的手中,自己难道眼睁睁的扔下母亲不管吗?就算要走,也要设法夺回母亲的遗骸再走。否则,狗东西知道自己根本熬不过三天就会回来,那时候,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趁贾德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束缚,在贾德乐因为过寿辰而放松警惕的时候,混在喧嚣的宾客中间,狗东西觉得自己的机会应该会更大一些。但是,就算如此,要从贾德乐的手里拿到须弥管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一成。可就算这样,狗东西也要搏一搏,他知道,这是他仅有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居然是魔族的敌人、来自于神秘的天灵圣地的、一个思维有些不正常的女娃儿提供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没有错,狗东西开始伸长鼻子搜寻,很快,他就在水塘中看见半截焦黑的竹签,用舌头卷到嘴里,还残留着微弱的甜腻和酸味,最主要的是,女娃儿手上的栀子粉的气息凝而不散,这半截应该就是被她握在手里的部分。但是,锁灵环的残渣是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半分。一点粉末或者说味道都不存在,简直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种东西。

“好厉害的手段!”狗东西吐出牙签残体,想了想又重新咬到嘴里,在锋利的牙齿下很快变得粉粹,和着唾液吞到肚子里,彻底“毁尸灭迹”。他不希望被其他修士发现是女娃儿释放了他的封印。虽然不清楚女娃儿的真实目的,但是已经获得别人的恩情,那就不能出卖人家。

蓦然,狗东西突然觉自己体内涌现出一股不受控制却又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来得莫名其妙,其中的狂暴与凶戾却试图冲破他的控制,反而控制他的全身!

这是!

狗东西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骇无比,他万万没有想到当日的力量居然能够一直蛰伏至今,那股令他魔化的力量,既像是自己的但是又不像是自己的。原本他以为这几年被贾明斯抽取得七七八八,根本不能恢复,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要妄想的。可是,这依旧存在的力量,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恐慌!这股魔族的灵脉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只怕是方圆百里内的修士都会察觉而且肯定会将他除而后快!狗东西不敢再等了,他赶紧行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有贾明斯!在这之前,他需要设法掩盖自己的气息,否者光金钱山庄里的修士就能轻易将他屠灭!

狗东西迅速的蹿入人群里。觥筹交错,掠影浮灯,刺鼻的酒肉香气没有半分美好的诱惑,在他的眼睛里,这些人,这些物都是阻挡他实现目标的障碍。究竟要怎么才能阻止体内魔力的释放?他不敢断定,可是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办法。这也是本能的就突然明白的办法,化为人形!

魔物化为人形,那就可以与人一样,将自己的气息和力量掩藏起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更没有试验过,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不但因为他曾经读过大量的修灵书籍,还因为他本身就身为人活过八年。这些经历还有本能驱使着他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化为人形!所以,他要进入到院子里,在里面才能找到贾明斯,才能浑水摸鱼。

从这张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强烈的脚臭气味将他的脑袋弄得发晕,还没等他再清醒一些,新钻入的桌底下四条光溜溜的大腿交缠在一起,相互不知道探寻着什么,糜烂的味道令他作呕。狗东西快速的从四条腿下蹿了过去,一声惊恐,一声痛呼差点把桌子掀翻。但是,等到那桌之人羞红脸四处查探桌子底下有什么毛茸茸的怪物时,狗东西已经沿着墙根溜进了黄铜的大门。还好,没有出现任何恼人的家丁找他的麻烦。

狗东西脑子越发的晕了。他这才发现令自己头脑发涨的不是古怪恶心的气味,而是体内的力量。狗东西勉强直立耳朵,尽量走在四周人少的隐蔽地方。他唯一熟悉的只有外宅,进出的次数也不多。他印象中自己被贾明斯抽取灵脉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过去,那是外宅西边的一个死角,周围假山、独亭和矮竹林围绕,应该是一个能够暂避的地方。

要快!

狗东西发现自己有些跌跌撞撞,在稀疏的人流中不时的会轻轻与人擦身而过,惹来一两句没有听明白的笑骂,最后全凭直觉抵达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地方。他没有进屋,反而是匍匐爬进了假山中间,那里,他曾经见过有猫出没过。

显然,他低估了自己身体的大小。一只猫可以轻易进出的空间,对一头狼大小的狗东西来说,简直就是太窄了。只是将头埋进去,能够借助投射进来的模糊的星光看见假山中间的空洞,只是从脖子后面开始无论如何是进入不得的。

怎么办?

狗东西刚想把头拔出来重新想其他办法,可是突然脑子一热,从心底涌起的暴戾之气就迫使他张嘴嗥叫,若非脖子被死死卡住,此刻恐怕整个洛城都能听到这一声魔吼狼嗥!可就算这样,一声低沉的怒吼依旧是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在假山的空间中回荡着。

“什么人?!”一道恐惧的喝问在假山的另一侧响起,狗东西悲哀的发现,此刻自己不但进出不能,而且体内的暴戾的魔力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令他神智不清了。

“被发现了吗?”另外一个脆生生的惧怕声音响起。狗东西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大到了极致,连同身子也在变化,脖子也是越来越紧。狗东西翻着白眼,呲牙裂嘴,凶横的魔息开始流露,但是脑海里不甘的想着:难道我这辈子就和着脖子犯冲?

“不对劲,不是人。别怕。”另外一个稍微镇定一些的男声呼吸剧烈的沉声说,“我过去看看,你先穿好衣服……”

“人家怕……”

“这里没有人,怕什么?我就绕过去看一下,很快回来!”男声不满的呵斥,很快狗东西听到男声从身后传来,“狗东西!吓老子一跳!居然跑了这里来了,不去混吃的,跑这里撒酒疯!”

狗东西觉得自己的屁股重重的挨了一脚,居然身子向里面进去了一些。但是,身体的狂暴已经控制不住了,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还有四肢不断的刨动,把地上的弄的一团糟糕。

“该死的畜生,居然还敢反抗!让你吓唬老子……让你反抗……让你坏老子好事?……”

狗东西只觉得屁股上挨了一脚重过一脚的踢打,无论自己如何咆哮,却是无法阻止身体嵌入假山内去。而那踢打他的人居然越踹越气劲,最后狗东西觉得身子一松,一头撞进了假山里面的岩石上,感觉整个山体都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脱困的狗东西来不及想外面的两人是谁。他只知道若是任由体力的魔力爆发,迎接它的就是数十位强大修士的恐怖攻击,当然,估计那天灵圣地的白衣修士恐怕一脚就能废掉它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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