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老爹走后,木羽一直在经营他这间破茶楼。茶楼破小,所以他既是掌柜又是跑堂的。
这时听到那人一喝,忙走了过去,道:“这位客官,我们这里是茶楼,不是酒肆。”
那人眼睛一瞪,道:“茶楼就不能卖酒?”
木羽道:“小本经营,原无那多本钱。”那人怒道:“小子胡说八道。既然无酒,那二十年前和尚与萧郎又怎么会醉,难道我说的一直都是假的?”
木羽陪笑道:“小子年轻,初来乍到,实在不知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人小眼咕咕直转,上上下下把木羽把木羽打量个遍,突然笑道:“也罢,孺子可教。那就来茶,好茶。”
茶是好茶,鲜而嫩清热解暑。是时正当炎夏,太阳火毒,喝一杯清茶却是人生一大美事。
那人把一杯茶喝个底朝天,然后拿起桌上铃杵一摇,唱到:“一局知天命,半子百文钱。知生知死知贵贱,若要问前程,先付一百钱。”唱罢从破木箱中拿出一纹枰摆到桌上,然后趴到桌上,看似竟要睡觉。
这一下在座众人大感奇趣。要知此人一进屋便是又说又唱,瞬间成了焦点,吊人胃口。原本以为他喝茶之后要继续说,不想喝茶之后摆棋,摆了棋盘又不做其他,令人费解。
其实这些伎俩都是江湖闲人惯用,谁人不知。只听一人叫道:“喂,那说书的,把刚才那个故事继续讲来,大爷这亏待不了你的。”说着自怀中摸出大锭银子放在桌上,样子极豪。
他人生的五短三粗,面皮黒似锅底,说话声音却是极高极尖,都暗觉好笑。
遇到这么慷慨的主,那说书的竟似不屑一顾,依旧伏在桌上,懒懒说道:“在下讲故事必须有酒,无酒便无激情,如何讲的好故事来?大爷缪爱了。”
这下人们又是一奇,向来走江湖的都是无常买卖,一日能糊口就算不错,从没这般挑三拣四,规繁矩多的。一些老江湖都暗自留上心来,要知有什么样的量吃什么样的饭,没有谁敢在江湖上自找腻歪的。
那黑脸汉子一愣,哈哈大笑,道:“这倒闻所未闻,有趣。小掌柜的,当真无酒?”他后一句话是对木羽说的。
木羽心中一凛,暗忖:“此人长相虽浑,气度却是不凡,倒不可小觑了。”遂说道:“既然大爷要听故事,却也简单。小店虽无酒,小人却可以去买的。”
那黑脸汉子道:“如此最好,你快去快回。”说着手在桌子上一拍,桌子上的银子突然飞起,但见他手指一弹,偌大银块向木羽射过去,初时甚急,快到眼前时突然缓了下来,木羽轻轻一抄,稳稳接在手中。
黑脸汉子这一显露功夫,在场的十余人目光都齐齐向他望去,有人“咦”了一声,有人轻轻赞叹。唯独那说书的竟似没看见,一双小眼似开似闭,却向木羽看了两眼,似笑非笑。
木羽回身准备出去,只听一洪亮声音道:“这位先生若要喝酒还不简单,在下这里就有现成的。”声音未歇,一条大汉已大步走了进来。
他方面浓眉,赤肩裸背,左手拎着一个大葫芦,右手绕着单衣,径自走向那说书的桌子旁,“啪”把葫芦放下,叫道:“小二的,拿大碗来,好好给这位先生满上。”
那说书的怪眼一番,道:“阁下这是为何?”那大汉笑道:“那只大熊想要听故事,在下适逢其会,凑个热闹。”
黑脸汉子也大笑,道:“我倒是谁这般慷慨,原来是你老酒鬼到了。也罢,这是你的地盘,自然也是应该的。我老熊听你的。”
那大汉大笑道:“老子天不服,地不服,却对你大熊的痛快不得不服。”
酒已满上,房天骛道:“在下房天骛,先敬先生三碗,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有江湖经验的心中都不由一惊。要知道云南武林中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彩云之南,点仓不凡;滇王之王,霸王马狂。马狂之外,尚有一房。”前两个说的是云南两大势力,点苍派和骡马帮的霸王马狂,“一房”则是房天骛。此人诙谐任侠,素好打抱不平,扶危济困,救人危厄。因此人们把他列为两大势力之外的第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不想那人听到“房天骛”三字,却面不改色,只淡淡道:“原来是云中之龙到了,小生靠走江湖说书算卦为生,人称瞎子,谈不上字号。”
“瞎子?”房天骛一愣,道,“阁下两眼炯炯,为何叫做瞎子?”
那瞎子呵呵一笑,道:“房大侠可见过哪个算命的不是瞎子?洞察天机之人上天不令其眼盲,那岂非有犯天威?因此,小生自称瞎子就是怕遭天谴,有自知之明之举。”他这一句,在座的都哑然失笑。
“这位瞎子老兄果然有先见之明,熊某也敬阁下一碗。”说话的是那矮胖的黑脸汉子,他已慢慢站起来走向瞎子。瞎子阴测测一笑,道:“熊大侠客气了,有劳巴山英雄敬酒,小生何克敢当?”此言一出人们又是一阵骚动。巴山姓熊的矮胖子岂非熊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