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人冷哼道:“一群废物。”黑暗中幽灵般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这是个身材瘦削欣长的青年,脸色苍白,傲慢而冷漠。一双眼睛如电,冷冷扫在邱成义脸上。
邱成义脸上一红,硬着头皮道:“阁下是天干十组的……?”
话未说完,青年已经冷然打断:“丁组,段岩。”声音如刀,冷漠生硬。
邱成义道:“原来是……”
想说两句缓和的话,不想又被段岩冷冷打断:“你看看你的人。”邱成义见来者不善,四周细看,不由吃了一惊。见分立四周把风的手下都呆若木鸡,显然着了别人道儿。而他身后本来跟着的是四个人,此时却凭空多出一人。五人一般装束,夜黑雨大,看不清形貌。
邱成义脸上挂不住,出言相激道:“我起初还敬阁下是条好汉,这般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段岩漠然而立,倏地出手如电向当先那个黑衣人抓去。那人一愣,躲闪不及,竟给他硬生生抛开。他脚下更不停留,又向第二人抓去,那人惊慌之下格挡不及,也被抛开。如法炮制,又抛开一人。
到第四人时,段岩手上骤然使力,狠狠抓向那人肩井穴,那人脚步微错,竟向左滑开两尺。段岩却不容他喘息,依旧运爪如风抓向他面门,同时左脚飞起横踢那人胯裆。鹰爪功连同鞭腿齐发,都是势大力沉又快又狠。那人却不还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但段岩每一招都似堪堪擦衣而过,又每一招都似乎远远落空,就连腿上带起的泥水也溅不到他身上半点。
段岩更不停手,招式越来越快,都是小巧擒拿的手上功夫。但一人攻的巧,一人闪得妙,十余招后,竟连衣袂也不曾相擦半点。段岩呆了一呆,突然住手,说道:“好。好功夫。”声音还是冷冷的。邱成义惊叹之余,终于看到那人面目。
一身破烂衣衫,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懒散而随意,不是木羽是谁?
木羽还是习惯性笑了笑,道:“你的擒拿功夫细腻绵长大开大合,也是大师水准。”
段岩苍白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笑容,点了点头。
木羽又道:“既然有缘,在下倒想见识见识天干丁组的战阵,段兄以为如何?”
段岩道:“好。”嘬口一声长啸,黑暗的雨夜突然间四面八方冒出一些黑衣人。草丛、岩后、树上、房顶甚至地下,居然无一不是他们的藏身之所。
邱成义看得瞠目咂舌,赞叹道:“不愧是天干丁组,训练有素。”一招手带着自己的人退出战圈。
雨终于小了,天空灰蒙蒙的,居然有一种亮光,地上人影依稀可见。木羽站在那,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他静静看着四面八方站定的黑衣人,一共是十六人。十六人突然疾走,瞬间围成一个圈,这圈成椭圆形,乃两圆相交而成。木羽终于把眼光收回来,看着段岩如岩石般的脸,缓声道:“这是阴阳八维阵!”
他的声音平缓,极缓极慢,仿佛为了压制自己的惊怖之情。但在旁的邱成义等人听到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阴阳八维阵可是非同小可,邱成义自然听过关于这个阵法的传说,其实每个人都只是听说而已。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阵法的起源、运转和破解之法。这个阵法最后一次在江湖出现还得追溯到三百多年前那一战。那一次,一代智宗野狐老鬼率同三万精锐追歼帝魔天,在青海湖畔三河尖被困于阵中七天七夜,差点全军覆没。
此阵名阴阳八维,阴阳和合而万物生,阴阳生化,生生不息直至无穷。八维即八极,按伏羲先天八卦,合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融合了传说中的八阵图阵法,阴阳两个八阵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一旦运转,其势无穷。
八阵之说由来已久,传说轩辕黄帝设八阵之形,天阵居乾为天门,地阵居坤为地门,风阵居巽为风门,云阵居坎为云门,飞龙居震为飞龙门,武翼居兑为武翼门,鸟翔居离为鸟翔门,蛇蟠居艮为蛇蟠门。其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门,龙、虎、鸟、蛇为四奇门。乾、坤、艮、巽为阖门,坎、离、震、兑为开门。
后来诸葛武侯演八阵图,正奇相生,循环无端,威力无比。这阴阳八维阵以阴阳为根基,八门为枝叶,循环相生,变化无穷。千百年来偶有传说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不想如今被人推演成格斗技击战阵。这阵法以人应阵,两个八卦相连环便是两个八阵相扣,实现正中有奇,奇中有正,奇正相生,阵阵连环。木羽这被十六人围在中央,想逃出升天可谓千难万难。
他看了许久,殊无对策,不禁叹道:“此阵夺天地造化,当真非人力所及,不过可惜了。”
段岩道:“有何可惜?”
木羽笑道:“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只怕贻笑大方。”
段岩道:“阁下何必过谦?此阵乃是军阵,用于武林江湖中的争斗,少了十八般武器的诸多配合,已经是最小威力了。阁下何不试试?”他说话声调冷冷淡淡,四平八稳,说完就慢慢退出阵圈。
木羽心想:“丁在遁甲中居三奇之末,称为星奇,其性秉直。此人遇事冷静,不骄不躁,深得个中三味,看来这天行宗果然有些门道。”
段岩处事雷厉风行,刚退出去,阵法便已发动。只听破风之声,已经有四人从四方向木羽攻来。每个人都是用一柄明晃晃的弯道,刀法一致,都是劈,尽力一劈。
木羽一怔:这算什么刀法?这是拼命!他身体突然一侧,避开前后刀锋。右手已经探出抓住左面那人手腕顺势一带,架开右面劈来的一刀,同时左手运指如飞点向那人胸膛。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他自己忍不住都要喝彩。但突然前面刀光一闪,一柄刀又是迎面劈来。好快的一刀,眼看就要血溅刀下,他突然卧倒。只听“叮当”一声,火星四溅,前后两把刀架到一起,只是一顿,便剪刀一般滑向木羽咽喉。其变阵之速,配合之妙,让人叹为观止。木羽身子翻转“砰砰”两脚踢翻两人。正待喘息,但见刀光闪耀,寒刃加身,周遭刀光纵横。这一刻已经容不得他喘息。
阵法妙处在于几人联手,以攻为守,以守为攻,攻守转换之际无懈可击。几招已过木羽已然试出这十六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般肉搏缠斗自己万难幸免。何况赤手空拳被困在刀阵之中那是多一刻则多一分危险,三十六计只有走为上!闪转腾挪之际他拳脚已经撂倒四人,但又有四人扑将上来,真是生生不息无穷无尽。这阵法阴阳两阵八门流转成六十四种变化,仓促之间刀剑加身如何去思量什么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夜未央,天空暗沉,只有院中那棵榕树依旧那等从容。
木羽且战且退,往榕树下退过去。他突然虚指一弹,凌空一抓,一柄刀已被他抓到手上。这如隔空取物一般,邱成义看得心血沸腾,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叫道:“好功夫。”但见木羽把夺过来的弯刀抛向天空,空中突然洒下漫天榕树叶子。
那些叶子竟不下落,而是围着木羽周身流转,如虬龙盘身越转越快,邱成义几乎无法睁眼。突听木羽一声长啸,漫天树叶和雨点纷飞,眼前一片迷茫。树叶落尽,再看场中,却哪里还有木羽影子?只有段岩木立在场,呆然出神。
邱成义忍不住道:“为何不追?”
段岩道:“既然困他不住,又何必再追?”他还是那么沉稳,声色不动。
邱成义道:“真想不到他的功夫如此了得。邱某眼拙,居然看不出那是什么功夫。”
段岩突然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邱成义怔住。
段岩却道:“你认识他?”
邱成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天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